趙正在涼州府呆上一夜,第二日要到涼州休鸞,迎接自蘭州來的嫁親隊。在蘭州邊界與千牛衛交接之后,瑤林公主的儀駕便就交給涼州都督府。
接到公主后,送親隊往北出涼州,繞過河西走廊,穿越漠北,自草原再向西,翻過北天山,進入庭州?;佞X汗庭并沒有固定的都城,在庭州輪臺縣,是眼下回鶻汗庭的大后方。
但其時安西戰況到底如何,目前還沒有一個準確的信息。雖然翻過北天山后,回鶻會有迎親隊伍,但誰也不知道一旦吐蕃突破了龜茲東邊的焉耆防線,切斷了天山南北,這親還和不和得成。
吐蕃下約茹一旦攻占焉耆,北向西洲、庭州的道路便就此敞開,輕騎向北,就能直搗回鶻的大后方,真到那時,阿史那托就只能投降。
回鶻如今唯一能做的其實只有兩條路,除了投降,就是全軍放棄安西,丟棄龜茲,順著焉耆撤回天山以北,好好地整備兵馬,過幾年,以圖再戰。
按趙正的理解,如今丟了疏勒,安西的局勢就變成了夾心三明治。最西邊的是碎葉城和回鶻右部,唐鶻聯軍一萬六千人,往東是吐蕃上約茹兩萬八千人占領下的疏勒,再往東是回鶻汗庭兩萬兩千人據守的龜茲和焉耆,焉耆東邊,又是吐蕃下約茹的兩萬兵馬。
回鶻右部已遁走,碎葉城邊的崇山峻嶺之中,只剩下唐軍四千人。
而被堵在龜茲的回鶻汗庭兩萬多人,被吐蕃五萬人馬合圍。
不走,怕是只能等死。
趙正擔心的是,自己還沒到北庭,等到的消息要么是回鶻王庭全軍覆沒,要么是阿史那托持節投降。他們在龜茲與焉耆同吐蕃上下約茹已是鏖戰了近半年。庭州的回鶻援軍還要防守西洲,以防吐蕃人繞過天山從背后襲擾。
時間拖得越久,形勢就變得愈發微妙,對回鶻汗庭就愈加不利。
大唐的和親,無疑又給阿史那托上了一道枷鎖。作為大唐的屬國,允許回鶻越過阿爾泰山進入北庭放牧,是大唐開國時許給回鶻人最大的恩賜。作為回報,回鶻人必定盡全力維護大唐在安西的利益。
雖然河西走廊被掐斷,安西成了大唐的飛地。但回鶻這些年來,一直在履行存在安西的義務。同時也靠著不斷的進取,讓回鶻人的足跡深入了死亡沙海。
值此生死存亡之際,原本投降退回北庭繼續牧羊是他們最好的出路。大唐對此也并不能過多苛責,畢竟唐軍在安西的存在,已經可有可無。誰也不知道大唐安西軍的幾千人馬什么時候便就會一朝灰飛煙滅。
所謂沒有永遠的盟友,只有永遠的利益。屬國與盟約的身份,其實與大唐簽還是與吐蕃簽,對回鶻來說并無二致。該盡的義務盡了,該打的仗也都打了,該死的不該死的回鶻勇士,幾十年來也死了成千上萬。
要怪就只能怪吐蕃人太厲害,回鶻打不贏。
可大唐的幻想并不僅僅局限于此,帝國的余暉雖然不再耀眼,但無論里子還是面子,都不可能如此輕易地丟掉。
趙正名義上去回鶻送親,實際上是去尋找反擊的可能。要做的是積蓄力量,等待有朝一日河隴擴軍完成,打通河西走廊,與安西連成一片。
朝廷的餅畫得不可謂不大,朝中上下一致認為先打河西的理由便就源于此種幻想。
而基于政治上的考量,安郡王并未阻止與回鶻的和親。同時他對趙正也抱有一定的幻想,無非就是一到兩年,若是有這個機會,整合安西與回鶻的軍力,對涼王來說,百利而無一害。
這也取決兩個條件,一是回鶻打不垮,二是安西軍在涼王的控制下。
回鶻拉不拉垮看的是回鶻人,但是安西軍的人選,安郡王不得不耍一些手段。斃掉徐王,讓太子黨受挫,同時扶趙正去安西,是安郡王順勢而為所盡的最大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