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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鄭無疾也和車老丈聊得熱火朝天。
他們家除了一畝地的薄田之外,再無別的土地。
這一畝地所產的糧食還不夠全家三個月的口糧。
父子倆給地主做長工,累死累活勉強能糊口。
車婆婆在家里頭喂些雞鴨,用攢下來的雞蛋鴨蛋換糧食。
“這村里的人家可都像你們這樣,自家沒有什么田地!只能給地主做工嗎?”鄭無疾問。
“十戶有八戶跟我們一樣,也就那么一兩戶有二三畝地,自耕自種。雖然發不了財,可也不用餓肚子。”車老丈搖搖頭說,“想當初我爹留給我的也有兩畝半,可惜呀,我沒能守住。”
車老丈夫妻倆能干又能吃苦,按理說應該能守得住這幾畝地。
可一來年成不一,遇到欠收的年景,給朝廷納完了糧幾乎就不剩什么了。
更何況這個地方是淮陽王的封地,每年除了給朝廷上貢,還要給他再上一份。
“這些官差沒一個好東西,”車老丈壓低了聲音說,“糧食明明裝得滿滿的,他們非要上來踹一腳,撒出來的米就是他們自己的了。
上交的米不夠,老百姓還得再添上。”
車家為了給兒子娶媳婦,不得已變賣田產,像他們這樣的人家根本數不勝數。
“老丈,你們平日里除了給地主扛活之外,官府還有什么徭役沒有?”徐春君走過來問。
“怎么沒有?”車老丈忍不住嘆了口氣,“咱們老百姓也分不清是朝廷的徭役還是淮陽王家的徭役。
早二十年前給大長公主修陵墓,這幾個縣的人都去過,足足修了七八年。
四五年前我兒子還被征召去挖河渠,說是挖通了人人受益。
實則老百姓要是在那上頭行船,不知要交多少買路錢。
只有那些大官和家眷們在上頭坐了花船游玩,逆水的時候還得老百姓在岸上拉纖。
這是大宗的,至于小的就更不用說了,我們都記不清。
反正每年春耕完了,就開始攤派活計,一年總有那么三個月左右。”
徐春君他們在車老丈家吃過了午飯又和他們攀談許久,看看太陽偏西,天氣也不那么熱了,方才起身告辭。
臨走前到底給他們家留下了兩吊錢表示感謝,這兩吊錢對徐春君他們來講實在不算什么,可對這家人來說幾乎就是一年的花銷了。
從這個村子離開,又走了六七十里地,便來到一處鎮上。
鎮子自然要比村里熱鬧繁華一些,鄭無疾別說不必太急著趕路,就在這里住下吧。
這鎮子上有兩家客棧,不遠處還有小飯館。
在這鎮上歇了一晚之后,天剛亮,他們便套車趕路,得趁著涼快趕到桐丘縣城去。
“桐丘縣的縣令來這里任職已經三年了。”鄭無疾再來這里之前已經把陳州各縣的官員履歷都背熟了,“咱們一路來問老百姓,他們說哪個縣太爺都一樣。
我也早就聽說在陳州任職的官員,對朝廷從來是不求有功但求無過的。
我來的時候,姑父特意叮囑我。說歷來到陳州任職的官員,在進府衙之前都得先去拜會淮陽王。
若有不懂規矩的,在這里是待不長的。”
“淮陽王勢力太大,已經成了這里的土皇帝。凡是來這里任職的官員想要平安,就得和他沆瀣一氣。
不要說力挽狂瀾了,想要潔身自好,怕是都不能夠。”徐春君深以為然。
“咱們這一路看下來,當地的老百姓對淮陽王是又恨又怕。
這還只是一個陳州,放眼天下,更不知有多少個淮陽王。”鄭無疾深惡痛絕,“這些人作威作福,魚肉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