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小哥,我說你怎么不點燈呢?”
這時太陽已將將落山,冬日里天黑得早,只有一扇窗的屋內(nèi)已極為昏暗。
在楊青眼中,但凡有一絲光亮也可與白天無異,因此他也沒在意。
錢素蓮則放下碗就去點燃桌上油燈,招呼楊青坐下吃粥。
楊青雖知她心懷不軌,但也從善如流,想看看這老婦人到底玩什么花樣。
于是他與錢素蓮相對而坐,又拿出包裹中干糧分給她。
錢素蓮拿著手中胡餅醬牛肉看了片刻,忽然皺著眉對楊青問道:“我看你衣著吃食都不是普通人家,怎么孤身一人跑到這兒來了,連個隨從都沒帶。”
“我就是洛陽人。”楊青笑道:“前些天我兄弟跟著一隊洛陽騎兵殺突厥蠻子去了,快兩個月沒回來家里著急,所以我去找找。”
“哦……”錢素蓮嘆息一聲,語氣間擔憂道:“冰天雪地的,北邊還正打仗呢,你一個人哪兒去找?這不是白白吃苦受累嗎,一個不小心再送了性命。
聽大娘的話,明天就回去吧。”
笑著點了點頭,楊青端起粥碗喝了一口問道:“大娘,您見過那隊追突厥人的騎兵嗎?”
“見著了。”錢素蓮肯定道:“說起來快兩個月了,就從黃河岸口那邊一路往北去了。唉,都是好小伙子,也不知道能回來幾個。”
“那您也見著突厥人了?”
“怎么沒見著?”錢素蓮道:“這村里人十有八九都讓那幫蠻子殺了,老婆子我要不是藏在地窖里躲了些日子,怕也沒今天了。”
楊青把一塊兒牛肉送進嘴里,又順手端起碗喝了一口:“大娘,我看這方圓百里都荒廢了,您一個人在這兒怎么生活啊?
怎么不去洛陽,那兒還算平靖。”
“我有兩個兒子。”錢素蓮搖頭道:“早年離家去了,怕他們回來找不著我。再說了,老婆子孤身一人,在洛陽也沒個親朋,到了那兒又能怎么活呢。”
“洛陽官府如今還不錯。”楊青直視錢素蓮道:“總能有個不害人,也可以活下去的法子。”
錢素蓮聞言一愣,接著她滿臉褶皺如干枯樹皮層層疊起,枯瘦的臉上泛起笑意:“你倒是好心。”
她狀似平常的笑臉,在昏黃的燈火下顯出幾分詭異。
渾濁的獨眼在楊青臉上看了一陣才又問道:“我見你衣著單薄,這寒冬臘月的天不冷么?老婆子家里還有幾件棉衣,等會兒拿來你穿上吧。”
“多謝大娘。”楊青一口把碗中粥米喝干,放下碗說道:“我練過幾年武,不怕冷的。”
錢素蓮看他喝完了粥,方才略微繃緊的身形不自禁松弛下來,隨后拿過空碗道:“也罷,趕了一天路該是累了。
你早些睡下吧,老婆子不打擾你了。”
說完她起身離去。
楊青靜坐桌前,等她反身關好房門,也吹滅油燈去木床躺下。
探查體內(nèi),方才那碗熱粥一下肚,就有股異樣襲入腦海,催得他升起睡意。
只不過被長春真氣一掃,瞬息又回歸平常。
確定是蒙汗藥,他閉上雙眼,神念再次飄出,一路跟著進了廚房,又看著錢素蓮返回東側主屋睡下。
隨即在院中轉了兩圈,忽而撲入地下。
穿過層層泥土,卻見看似平常的院落下,橫七豎八竟埋著十數(shù)具尸體。
其中有些早已化作白骨,而有的還未完全腐爛。
心念一動,他操控神念在可以觸及的周遭范圍不斷掃視,只片刻就發(fā)覺除了這里,四周緊鄰的其余院落中也有大小不一的埋尸坑。
這個年月死人很正常。
類似的荒村下埋些尸骨也不稀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