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容易。
更何況亂世知交難尋,因此每一次離別相聚都顯得彌足珍貴。
這時裴行儼邁步回來,將長劍遞過來。
楊青抬手接過青竹劍拿在手里,朝眾人一笑:“我來時重兵圍困,如今就讓我安靜地走吧。”
“師父……”
“皇……大哥。”
高培安臉上面具一樣的笑臉終于不見,雙眼微微泛紅。
裴行儼也心中不舍,可終究還是重重抱拳,沒再多說。
“照顧好你姐姐,走了。”
“啊。”
小柔拽著他衣袖走到門外,眼淚斷線的珠子般不斷下落。
楊青最后在她頭上揉了揉笑道:“長大了,我教你的劍法練得怎么樣?”
“啊……”
帶著哭腔回了一聲,小柔邊點頭邊緩緩松開手。
她淚眼婆娑地看著楊青轉身走進將黑未黑的夜幕中,尤記得初次見面,他拳風狠厲,劍刃染血。
但更難忘的是,月光下他從一個怪異稚童,變作翩然少年,并為自己姐弟改寫一生。
……
與幾人分別,楊青毫不逗留地離開洛陽城。
清涼晚風吹拂下,他只覺胸中舒暢,方才的離愁也散去不少。
一路漫無目的,不一會兒停下腳步才發現已到了運河岸邊。
舉目望去河中貨船畫舫仍舊絡繹不絕,而在河心處,正有一人獨坐孤舟垂釣。
若用肉眼去看,這人雖然在往來船只中略顯突兀,倒也沒什么奇怪。
可如果閉上眼睛單憑感應,楊青卻發現這坐釣之人渾身氣機好似與天地勾連,形成一幅不可分割的畫卷。
周遭一切都被隔絕在外,難以闖入其中。
他心中一動,隨即舉步踩上水面,在周遭無數驚異目光中一步步走上小舟。
“去哪兒?”
看到楊青登船,那人也不詫異,只側臉微笑問了一句。
楊青見這人面容古雅樸實,頭上木冠木簪束發,下頜物縷長須,一身略顯陳舊的道袍漿洗得極為干凈。
再加上他隱隱與天地相合氣機,不用問也已猜到此人必是寧道奇無疑。
于是也隨口笑道:“隨便走走。”
寧道奇微微頷首,也不說話。
兩人身下的小舟則在他轉臉回去時飄然滑動,順水而下。
小舟無風無槳,可被寧道奇真氣催動,不一會兒就將眾多船只甩在身后,駛入寬闊平靜的一段河道。
看他無意開口,楊青走到船頭躺下,靜靜望著漫天繁星,沒過多久就安然熟睡。
“到了。”
隨著寧道奇一聲招呼,楊青睜眼卻見天光已經大亮。
兩岸景色也不再是洛陽郊外,看河道寬窄以及岸邊叢叢蘆葦,應該是出了運河,到了不知哪方的支流。
他伸個懶腰問道:“寧道長,這是什么地方?”
寧道奇聞言平靜說道:“此地往西千里外就是長安,那邊岸上有座寺廟,叫做輪轉寺你可去看看。”
楊青皺眉道:“道長你這話我就不明白了,為何要帶我來這兒,是師妃暄的安排嗎?”
“哈哈。”寧道奇笑道:“是你自己說要隨便走走,現在又來問我?”
“當我沒問。”
抬手劃了劃眉毛,楊青轉身走向岸邊。
“貞觀十年中秋你若仍在,不妨往長安郊外走一趟。”
楊青此時已渡過水面,踩上岸邊泥土,聞言頭也不回地擺手道:“不去。”
“不去好,不去好啊。”
小舟重又劃動,寧道奇聲音漸去漸遠,直至蹤影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