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紫英抱怨一句,便看到了前面立著的賈蓉,上前來招呼,道:“蓉哥兒怎么得了空過來?”
“旁邊就是負責的皇莊,離得不遠。”蓉哥兒笑一聲,又道:“蟠大叔還以為世叔不來了,加之時辰也不早,于是便先開了船。”
馮紫英嘆一聲,“這家伙。他這一走也不曉得要多少時日才能回京,我哪能不來送他。”
蓉哥兒玩笑道:“世叔若是想見他,這會兒駛條船過去,半日應是能追上。”
“他算得老幾,不過是想著往日神京少了他,便也少了幾分樂趣。今兒也不知道是什么好日子,蟠兄弟要下江南了。那萬花樓的羨梅也不見了蹤影,要不是某曉得羨梅姑娘瞧不上這貨,還以為這兩人約好了要私奔。”
馮紫英呸了一聲,繼續開著玩笑話。
賈蓉很多日子沒去過萬花樓了,上次還是聽段玉提過羨梅。
“應是被哪家見不得光的哥兒買了回去,讓才萬花樓如此宣揚罷,好斷了你們這些公侯哥兒們的念想。”
“呸……咱可沒什么念想。還能真在外養個清倌人不成?咱可做不出來這事,怕是要被家里老子給打個半死。”馮紫英笑,“反是蓉哥兒沒人管著,就算你將清倌人帶回府里做妾,也不會有人說道什么。”
蓉哥兒趕緊搖頭,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清倌人做妾?
秦可卿和王熙鳳兩大醋缸子非撒潑不可,到時候鬧得滿府的醋味,那才是真不好受。
“世叔莫笑話我,我與那羨梅也未曾見上兩面。這些日子都在水利營田府里做事,日日面土背天的,可享不了那等艷福。”
馮紫英聽蓉哥兒提起水利營田府來,臉上稍稍一變。拉著賈蓉到一遍,問:“聽幾日前,蓉哥兒訓了賴家哥兒一趟?”
“這事都傳世叔耳里了?”蓉哥兒似笑非笑地回了一句,“莫非世叔是與賴尚榮來說情的?”
馮紫英道:“實則也算不得什么大事。不過是一樁買賣,價高折,價賤提。談不攏便不談罷了,何必到這地步。”
賈蓉淡淡問:“何種地步?”
“聽尚榮的說法,蓉哥兒要阻了他的官身。賴家老嬤嬤曾在榮府服侍過老國公夫人,不論其他,到底有些苦勞。如今她孫輩終于出了個有出息的,突然沒了希望,只怕賴家心涼。”
賈蓉冷笑道:“世叔怕是不知道賴家哥兒是怎么說的。說我是寧國府的哥兒,他是賴家的哥兒。他做什么,我們賈家哪里管得著?”
“這……”馮紫英也苦笑,確實是有些不像話了。若不是仗著賈家兩府的恩榮,賴尚榮哪里有今天的好日子。
蓉哥兒又道:“若只是這般,我也不去管他。還對他叔叔說,真要論起輩分,我這個寧國府的承爵人還得恭敬喚他一聲世叔。我也知馮世叔交際廣,什么人也談得來,與賴尚榮也密切。只是他既然說了這樣的話,我定要讓他瞧瞧沒了寧榮兩府,他們賴家哥兒又是個什么東西。”
馮紫英問:“蓉哥兒欲行何事?真要下手整他?”
賈蓉搖頭道:“世叔是要救他么?”
“怎會?賴尚榮說到底不過是賴嬤嬤的孫子、賴大的兒子。我同叫交往也是看著賈家的面子,看著賴大的面子。既然蓉哥兒不喜了他,我何必再去撈他,豈不壞了我們兩府的關系。”
馮紫英這樣的公侯子弟可比任何人都看得清楚。賴家是依附在賈家過活的,沒有賈家的幫襯,賴家什么都不是。馮家和賈家是世交,怎么會因為一個家生子反壞了馮家同寧國府交情。
賈蓉笑道:“我昨兒還想著,若是今日在碼頭遇上馮世叔,會不會給賴尚榮來說情。有了世叔這話,我也倒放心了。”
“蓉哥兒是打算怎么做?”馮紫英看了賈蓉臉上表情,心里雖然有為賴尚榮默哀的心思,卻也并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