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西府動靜。
自前幾日元春省,連著幾日西府內宅當家珠大奶奶上下操勞,用盡心力。單收拾別院省親后動用陳設之物,便用了好幾日時間。
素日又累夜中噩夢,這時早是力竭神疲。偏偏璉二奶奶閑留東府坐著月子,同房的姑子探春又年幼多,李紈身邊連個相協的也沒有。偏這兩日宮里的元春又命太監夏忠傳諭:“命寶釵等在園中居住,不可封錮;命寶玉也隨進去讀書。”
西府里自又是一陣收拾,先安排了一眾小丫鬟進去。迎春、探春、惜春三個家里姑娘自不用說,只管吩咐入住。黛玉也因神京林家冷靜,又被老太太接來府中,大觀園里亦留了位置。偏娘娘口諭中說的寶釵竟多有推辭,頗有不愿入住大觀園之態。
期間事兒,全由她這珠大奶奶操勞,人更憔悴。
如今李紈心中又惦記義學事情,掛記蘭哥兒進學緊要。因才聽了蓉哥兒打外面回來,這珠大奶奶便迫不及待喚了素云去請了。她先處理了西府內宅事宜,先問了林之孝家的關于院子里丟東西事宜,又去東邊薛家小院里勸了寶釵搬進大觀園里。
一來一回,天色竟已暗下。
待珠大奶奶李紈回來院子里時,卻還不見素云回來。心里念叨莫不是蓉哥兒被事耽擱了?又想著,夫人擔心園子里姑娘眾多,寶玉與眾姊妹住在其中需得有人照顧并看管,竟讓她這珠大奶奶也搬園子里住去。
諸些事兒堆積上心,李紈獨坐房中不免一陣失神。未當家時曾羨慕鳳姐兒,如今當家更羨慕鳳姐兒身邊能有個平兒。
回頭瞧一眼碧月,再瞧房中兩個正在做事的小丫鬟。李紈忍不住搖搖腦袋,昔年珠大爺過世后,珠大爺房里姬妾都全放了出去,眾丫鬟里也只留了素云在身邊。如今房里的丫鬟除素云外,全是后面新來的。
素云雖是可靠的,口齒已也伶俐,卻少接觸這些管家的事兒。往常只是接拿鑰匙,忙著來往各處去傳話,再不就是奉茶、抬飯桌伺候主子左右。
到底沒有平兒那獨當一面的能耐。
珠大奶奶一時坐著,竟困意上頭,沒一會便打盹起來。
沒過得一會,她聽著外面動靜,抬眸一看。原是素云領著蓉哥兒過來,她見著賈蓉那張臉面,竟忍不住的心生親切之感。
蓉哥兒疑惑進了房里。此時的他心里多少有些不快的,在外勞累了這么久,回了府里想好好歇息一下都不能。還要被叫到西府來,連夜里的好事都被攪了時間,哪能有個極好態度。
他在心中吐槽。現在的義學講師有了,管教有了,除了館主外全是一水的舉人老爺。這樣大的配置嗎,基本什么都不缺,還有李老先生這樣的大儒給蘭哥兒補課。
全天下,除去上書房、國子監及各大書院外,能勝過賈家義學里先生配置的,也只有少數幾個耕讀世家的義學了。
蓉哥兒想不明白珠大奶奶還能有什么不滿足的?干巴巴問道:“大嬸子喚侄兒過來,是為了義學的何事?”
不知道怎地,他這話才問出口。便見了李紈眼色中頗與以往不同,竟多些熟絡親密之感。
只聽著李紈大嬸嬸嘆一聲,再見李紈抬起右手上細長的手指輕輕撫一下眉眼,那手指上白絹小心揉著眼睛。
李紈柔聲道:“這時喚蓉哥兒過來,確是嬸娘的不對了。奈何府里事多,我也一時走不開。又恐蓉哥兒公務房門明兒一早又出府去,才忙讓素云呼召過來?!?
聽她這柔和語氣,蓉哥兒這會也不好態度過于生硬。雖然李紈只比他長了幾歲,到底是長輩;又詫異感覺李紈今日態度竟與往常不同。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賈蓉這時也好生問道:“可是義學里又出了禍害,擾了蘭哥兒進學?”
“倒不能說是禍害?!崩罴w亦察覺蓉哥兒態度柔和,竟像是在夢中一般。心里卸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