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王政從府苑走出來時,暮色已然深沉。
南城區本就是開陽商鋪最為集中的地段,而在這時候,收工的民夫仆從們自然紛紛出現在街道巷陌,相比來時,人流量登時密集許多。
急欲歸家的行人們腳步匆忙,踩踏出來的塵土,被涼涼的晚風一吹,便見灰色的顆粒飄蕩地到處都是,茫茫一片。
占據的時間久了,天軍既然始終未成侵犯自家的性命和財產,百姓們的畏懼之心自然漸去,雖不至于軍民同心,卻也不再避之唯恐不及。
便如此刻,王政雖然穿著常服,可身邊的親衛們卻是人人披甲帶刀,結果那些百姓們雖不敢大聲說話,卻不時竊竊私語,對他們指指點點的。
最關鍵的是,這些人亂糟糟地匯聚在一起,不能說擋住,卻也拖慢了王政等一行人返回郡府的腳步。
親兵頭目見狀,正欲上前為將軍清道,卻被王政揮手阻止了。
這一幕其實讓他很熟悉,亦很欣慰。
熟悉者,自然是因為讓王政聯想起前世每日下班時的那些晚高峰了,這等會讓普通人煩悶郁郁,的熙熙攘攘,卻會讓城市的統治者看到繁榮昌盛。
而欣慰者,自然是王政能從中看出來,開陽的百姓們已在接受、習慣他的統治,他的軍隊。
他們或許還心存畏懼,只是已不再視這些黃巾如毒蛇猛獸了。
這已經很難得了。
王政很清楚,能有這結果,無非是安民令的貫徹執行的結果,畢竟百姓才是最實際的,看的是行動而非言語。
可破壞永遠比建設更容易。
讓道于民這等小事,或許不會因此讓他們更加擁護愛戴自家,但若是做了與民爭道,那反而可能會喪失來之不易的融洽。
百姓對一個領袖,一支軍隊的印象,本就是無數個細節積累而成的。
更關鍵的是,他和天軍現在在做的,還是比建立形象更難的改變形象。
于是一行人全都勒馬停在一側,直等到夜色降臨,他們才終于通過了南城區,回到了郡府,此時月色清輝,萬家燈火,無數橘黃色的光點帶著馥香的炊煙飄盈滿城。
邸門外逢上等了多時的禰衡和于禁,卻是王政之前在彭城曾動過念頭,讓自家的軍隊與當地百姓結親,這想法提出來后也被眾人認可,如今開陽也在籌備這個事情。
首先自然還是從將官以及天兵開始,于禁是如今開陽的最高長官,禰衡則是王政的首席謀士,兩人又都寫的一手好字,自然便是他們操持了。
當然,后世尚且有領導一張嘴,下屬跑斷腿的說法,其實有時候何止是執行,王政念頭一起,除了最后的落地執行,連如何推行,章程細節也都是要禰衡和于禁來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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負手窗前,夜禁已開始推行了,如今的時分,整個城市的喧鬧已快到了尾聲,看著眼前連綿起伏的屋角飛檐,王政喃喃自語道:“我軍如今能占得此地,乃至本將從一無所有,身無長物,到坐擁兩郡,占據幾十城,皆是兄弟們浴血奮戰的功勞啊。”
“但即便如此。”王政回頭望向兩人,鄭重道:“日后亦不可強取豪奪,劫掠女子。”
那日聽到禰衡談到吳勝因一賊而連殺數百人的事情,讓王政吃驚不小,倒不是因吳勝做了這等事情,而是他此前竟然一無所知。
后來因此反思過,所謂有一得必有一失,有系統之助,讓王政天然具有對麾下軍隊的絕對掌控力的同時,其實也讓他經常忽略了很多事情。
那些事情可能發生過,只是因為無論是將官兵卒還是系統,都覺得并沒有損傷到王政的利益,所以即便他們做了,王政也不知道。
以前那些就算了,王政不希望以后還會出現一些自己不想看到的事情。
于禁一怔,倒也沒傻到直接否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