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宮只得按下話頭,又飲一杯后道:“吾向來不擅飲酒,此杯之后不敢再飲了。”
禰衡故作怫然之態(tài):“陳公乃兗州名士,只聽說過南人量淺,未聞北人有不好酒者,何必多謙?”
“卻是不能飲了。”陳宮看了眼禰衡,正色道:“吾此事來以為公事,豈可貪杯誤事?”
“公臺此言差異。”這時,一旁的張昭亦笑道:“昔日齊之贅婿曾有名言,賜酒大王之前,執(zhí)法在傍,御史在后,恐懼俯伏而飲,不過一斗徑醉矣,而若羅襦襟解,微聞薌澤,當此之時,能飲一石!”
“今夜雖無芝蘭之香,可在座之人,皆因公臺之名而至,除了故交便是新朋,亦可暢論風月情殤,只可論私不可言公,朋友交游,怎可如此量淺,起碼也要五斗!”
“且再滿飲此杯。”
齊之贅婿,說的是齊國的“招女婿”淳于髡,此人個子不到七尺,卻是辭令機智善辯,每次出使諸侯國都能功成而返,頗受齊國國君的重視。
齊威王八年,楚國對齊國大舉進攻。齊王派淳于髡到趙國去請救兵,隨后淳于髡一番陳訴利弊之下,說服趙王出動精兵十萬,戰(zhàn)車一千乘,直接讓楚國連夜撤兵離去。
齊威王大為高興,在后宮置酒高會,擺下筵席,招淳于髡共飲,問答之間,便留下了一句千古名言,更是成語“樂極生悲”的出處。
張昭的面子自然不能不賣,陳宮皺了皺眉頭,飲盡之后直接便是一擺手,望向禰衡道:“正平之名,吾未入徐州時便已久聞,如今一路行來,見徐州各地遍是興旺之態(tài),閣下功不可沒。”
聽到這話,禰衡看了陳宮一樣,淡淡笑了笑道:“以衡之才,在徐州乃是車載斗量,何足道哉?”
“公臺先生謬贊了!”
言辭雖是這般謙遜,可或許是因喝多了之故,醉意之下故態(tài)復萌,臉上再次露出了驕矜自傲的神態(tài)。
張昭老成,徐方沉穩(wěn),陳宮在他們身上幾次三番都沒有打探到什么有用的信息,此時見到禰衡這副模樣卻是眼前一亮。
倨傲之人,自然便容易輕敵,大意,給別人可乘之機。
而對于陳宮而言,此人正合作為突破口!
心中振奮之下,陳宮重振旗鼓,正欲再言時,樓下突然間人聲嘈雜,盔甲聲響,腳步陣陣。
什么情況?
陳宮有些疑惑的環(huán)顧左右,卻見席上眾人同時面色一肅,哐當聲中,人人起身不說,數(shù)十道視線更是齊齊投注樓梯。
落針可聞的靜默里,橐橐腳步其音鏗鏘,旋即,一個高大的身影緩緩登上了二樓。
只見其影,未逢其面,陳宮卻已是心神俱震。
更是瞬間就明白過來。
王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