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末的上午,陽光雖然明媚,卻也沒多少暖意。清風徐徐吹來,樹葉隨之飄零落下……
一片寬闊而平整的校場旁,剛操練完的士卒們正在小憩。身后是營房和兵器庫,校場上還有個小的點將臺,供司馬發號軍令或傳達要情。
有趣的是,這座明顯是軍營的地方,遠處竟還有參差的假山、奇花異木,池塘水榭外,更有富麗的宮殿和高大的圍墻。
軍營,園林,兩種建筑風格,怎么看都不搭。
但洛陽西園便是如此。
去年的時候,那位還未駕崩的靈帝同志,眼見漢室江山讓自己折騰得快要完蛋了,心中發虛,慌忙另組軍隊想找些安全感。
他命人將這座以往跟美人們游玩的園林改建,移除了一些假山、伐掉不少樹木、填了一些水塘,建了校場和營房,又召四方之士組成西園軍。
然而,沒個卵用。
等他一蹬腿兒,西園軍統領蹇碩便被故大將軍何進輕松干掉,然后何進又被宦官們干掉,接著以袁紹為首的士人引兵殺入宮中,又干掉了大部分宦官……
一直等董卓趁著洛陽亂成一鍋粥,只帶著三千西涼兵闖入,略施小計唬住士人們后,再以雷霆手腕迅速收編城中兵馬,這場帝國內部大動亂才算宣告終結。
而這座由園林改建的軍營,也隨之成了董卓大軍屯駐之所。
往常這個時候,士卒們人坐在一處,總有個能說會道的意見領袖夸夸其談,令周圍的士卒或驚嘆、或大笑、或附和、或質疑。
但今天氣氛卻十分沉悶陰翳,士卒們大多沉默不語,連往常的意見領袖也沒吹牛的興致。一些實在憋不住的,便在一旁竊竊私語起來。
“二郎,你聽說了嗎?”其中一個年輕士卒弱弱開頭兒。
年紀稍長,頭上戴著伍長皮牟的人哼了一聲,不耐煩地道:“有屁就放,廢什么話!”
“太尉那里,當真不讓咱出去快活了?”
“我怎么知道?”伍長冷笑一聲,滿腹不滿:“反正就算沒取消,你看咱司馬那人,會讓咱出去嗎?”
“可,可是我聽說,太尉之前允諾了,說只要跟著他干,就會讓咱去洛陽城里快活三天。咱從河北一路跑到這里,圖得不就是出人頭地?”
“出人頭地?”
一個陌生奇怪的聲音傳來,刻意壓著嗓子道:“入城就是燒殺搶掠,屠刀所向的都是平民百姓,你他娘說的出人頭就指這個?”
“你算個什么狗東西!”
伍長當即就怒了,扭頭喝罵道:“老子在家連飯都吃不上,他們在洛陽卻有吃有喝有婆娘,還有一大堆的富戶豪門,搶他們的又怎么……”
話還沒說完,語氣突然就弱了下來。
因為眼前的黑胖子,滿臉橫肉、足有四五百斤,雖然穿著一身普通的士卒赭色袍,頭上也只裹著一條赭巾。可那瞪著的眼睛卻如銅鈴,眼中駭人的殺氣流轉,氣勢如同一頭蹲臥的熊黑子。
誰都知道熊這生物,不發怒時憨態可掬,一旦暴怒起來,一掌就能掀掉人的天靈蓋。
眼前的黑胖子,給伍長就是這感覺。
于是后面的話,就變成了擺事實、講道理:“反,反正我又不是洛陽人,殺他們搶他們又有何不可?憑什么有的人家僮萬千、奴婢成群,我們就要連飯都吃不上,說不定明天命都沒了……”
這黑胖子,自然就是喬裝的董卓。
昨日強硬取消兵士洗掠洛陽的命令后,他也清楚會令士卒離心。今天一大早沒跟任何人講,便悄悄混入軍營里打探第一手最真實的情報。
結果……自然不容樂觀。
嫡系涼州兵營那里,怨氣是最大的。好在跟隨自己南征北戰,往日也厚賞不斷,暫時還算安分。
何進舊部那里,是意見最不統一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