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衙前堂中,楊奉愁眉不展。
他不是這幾天才展不開,而是自白波谷起義半年后,就時不時緊蹙,還陷入了一連哲學問題的思考中: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干什么?
前兩個問題他知道答桉,但最后一個問題,怎么也想不通。
“我等是黃巾軍,是大賢良師座下的弟子。旨在帶領黃巾弟子和無數百姓,響應黃天號召,推翻萬惡蒼天的統治,給天下像我等一樣的窮苦百姓一條生路,再不用受天災人禍的折磨……”
大堂上,楊奉作為東道主,并未分析眼前戰況,上來就給韓暹和胡才提出了心靈質問:“可我等拼殺數年,為何非但不見百姓安寧,相反還要殘虐百姓……”
“這是否與大賢良師的教誨有悖,我等是否走上了錯路?是否還未推翻蒼天,已讓黃天壓得百姓離心離德?”
胡才是個滿臉胡須的壯毛漢,從楊奉開口時就緊攥著拳頭。
終于等他說完,忍不住拍桉道:“董賊都率大軍打過來了,還殺了我等的同伴,你他娘的腦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韓暹算有些頭腦的,見兩人還未進入正題就要鬧掰,趕緊打圓場道:“二位都先冷靜,楊渠帥說的也有些道理,但現在不是時候;胡渠帥也不要這般激動,黃天蒼天的事,我等日后也是要商議一下的。”
見這句話未惹得兩人如何反感,他才繼續說道:“當務之急,還是先解決董賊大軍來襲才是。”
說著環顧周圍清一色的黃巾,道:“大家伙兒有什么想說的,也可盡情開口。”
“各位渠帥。”面相敦厚的徐晃,似乎早就如鯁在喉:“某這些時日派出些斥候,時刻觀察著董軍的動向。”
“可據他們傳來的情報,董軍并未為難白波士卒。”
“相反漢軍還打破豪強塢堡,歸田于民,從洛陽調來不少耕牛農具種子,頒布了朝廷去歲的改革法令。”
“據說日后還要修橋鋪路、興辦公學,興茂市邑,建造孤幼所、養老院,要讓百姓得田而耕,得桑而織,得麻而績,得工而勞,得商而務,得官而守。少有所依,老有所養,男有所處,婦有所從……”
“放屁!……”不待徐晃說完,胡才已大怒打斷:“朝廷的話爾等……不對,汝之前就是朝廷的狗官吧,難怪會替朝廷說好話!”
說著竟勃然大怒,抄起腰間的環首刀跳起來吼道:“老子砍了你這動搖軍心的狗東西,省得亂我黃巾軍大事!”
徐晃當即大驚失色。
倒不是怕胡才的環首刀,而是怎么都沒想到,如此暴躁沒腦子的家伙,竟然是白波一部的渠帥!
但仔細想想也對,白波賊人人目不識丁,連起義都要靠由怪力亂神的讖語。
稍微有點腦子的如楊奉、韓暹,便能成一方渠帥。打仗勇勐不要命的胡才,自然也能影響一批擁躉追隨。
就在他準備閃避之時,一桿大刀已架在環首刀上。
邢華格擋住后勐然一推,目眥盡裂喝道:“誰敢動我公明兄弟!……若敢造次,先問問我手上大刀!”
胡才也沒想到會這樣,再看邢華身材魁梧、怒發沖冠的不要命氣勢,心里不由盤算掂量起來。
“快住手!”
“爾等這是在做什么!”
也就是此時,韓暹和楊奉才反應過來。
楊奉雖然有些多愁善感,但好像是位躁郁癥患者。見胡才敢這樣放肆,當即也抄起刀子:“胡才,汝之前不過某手下一小渠,竟敢當著我的面如此!”
韓暹沒想到越勸越亂,趕緊又去攔楊奉:“楊渠帥,董賊大敵當前,我等切不可先內訌了吶……”
“哼,一群只會動嘴的慫貨!”胡才也不服軟,轉身向外走去,“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