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宗羲聞言微微瞪大了雙眼,目光中蘊含著一絲驚訝一絲嘲諷,“冒昧動問,殿下可曾看過老朽的著作。”
鄭克臧點點頭,輕聲道:
“古者以天下為主,君為客,凡君之所畢世而經營者, 為天下也。今以君為主,天下為客,凡天下之無地而得安寧者,為君也,出自先生《明夷待訪錄》首篇《原君》,乃是本王最愛的一篇。”
黃宗羲看向鄭克臧眼光中的嘲諷消失了只留下驚訝,表現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鄭克臧心中哂笑, 主動出言替他解圍道:
“先生是想問以本王這樣的身份怎會喜歡《原君》所傳達的“天下為主, 君為客”的思想吧。”
黃宗羲點點頭拱手道:“讓殿下見笑了,老朽確有疑問,依老朽看來殿下亦可稱君,應該對《原君》深惡痛絕才對。”
鄭克臧沒有回答,他繼續掌握著談話的節奏,轉而問起其他。
“康熙應也拜讀過老先生的著作吧,卻屢次征辟先生為官,何也?是否偽帝亦對先生的《原君》贊不絕口。”
黃宗羲猶豫了一下,不確定地道:“北京那位未曾評價過《原君》,我也沒有見過他。”
“先生早年抗清的事跡天下皆知,所著之書亦是名揚士林, 偽帝不可能不知, 但仍多次征辟先生入北京, 不是嗎?”
黃宗羲聽完后嘆了口氣輕聲道:“說句難聽的話, 北京那位確實對士林優容,老朽不否認他是英主,甚至說是圣天子也不為過。”
他一邊說著一邊打量了下鄭克臧的臉色,見其并未有異狀才微微放下心來。
鄭克臧雖然面上不顯, 但聽完這番話心中自然不舒服,還不待他出聲反駁,黃宗羲自己先拍了拍自己的腦門了然道:
“是老朽糊涂了,北京那位是看重了老朽在士林的影響力,都是政治作秀,那位怎么可能真正認同老夫所寫。”
說到后邊,黃宗羲的語調漸漸開始悲涼起來,他苦笑著搖搖頭繼續道:
“連老夫也將其視為了英主甚至圣天子,不得不說北京那位對外表現的形象確實是無可挑剔,士林也確實很吃這套。”
一口氣說完后,黃宗羲看著鄭克臧問道:“想來殿下想讓我擔任承天府學的山長只怕也是出于同樣的目的吧。”
對黃宗羲能自我反省、迅速醒悟的本事鄭克臧艷羨不已,該說不愧是被稱為中國思想啟蒙第一人的黃梨洲嘛,這種時刻都保持著批判精神的狀態正是現下文人士大夫們所缺少的。
難怪他會對中國兩千年的封建帝制做出深刻的反思和批判,他骨子里就是個叛逆者,懷疑著一切,思考著一切,即便是對已經在自己腦海中根深蒂固的認知也不例外。
想到這里, 鄭克臧語氣愈發和緩。
“先生誤會了,不管先生信與不信,我對先生的學說和思想確實敬佩。”
來自后世的鄭克臧自信在這方面絕對比康熙皇帝更加包容, 一個見識過后世民主社會的人,很難把黃宗羲提出限制君權的思想當作洪水猛獸,即便他本人就是位君主。
見黃宗羲一幅不以為然的樣子,鄭克臧皺起了眉頭沉吟下提議道:
“空口白牙的先生自然不相信,這樣好了,先生不愿意去東寧當山長也無妨,但我素聞先生喜好游歷,想來東寧的風光先生還未曾領略過吧?先生盡可攜著弟子去東寧游歷一番,那邊處處保留著明制,想來先生也是愿意多看看的。”
黃宗羲聞言心頭一動,下意識地就想要答應,但略微思索后他還是婉拒了。
“并非我對殿下有任何意見,實在是犬子尚在北京編撰史書,老朽已是古來稀,若真的去了東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