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頭備好書筆墨案,辛夷坐下,挽袖便寫。
“醋炒香附、川芎、黑山梔、神曲蒼術(shù)各等份,研成末,以水調(diào)和成丸……”
寫到這里,她停筆抬頭,看著曹皇后。
“雖說宮中藥局什么藥材都有,但炮制之法可能與我不同,我擔(dān)心藥效會(huì)有誤差。如今我在馬行街開了一間藥坊,一應(yīng)藥材皆親自炮制,圣人若是信得過,不如等我回去調(diào)好藥丸,再送到曹府如何?”
以前她只給曹皇后開方子,一是因?yàn)樽约簺]有藥坊,二是怕攤上事兒。
如今曹翊幫她租賃藥鋪,又送上劉醫(yī)官使親手寫撰的橫匾,幫她做軟廣告做宣傳擴(kuò)大聲名,這份恩情,讓她不能再對(duì)曹皇后的病等閑視之。
宮里的藥材再好,又哪有自己親手做的放心?
曹皇后看著她眼里的誠(chéng)懇,微微一笑。
“那自然是好的,只是又要?jiǎng)跓埬镒淤M(fèi)心了。”
辛夷方才還怕她不同意,聞言松一口氣,放下筆來,又走到曹皇后跟前。
“圣人到榻上平躺,我來幫你按捏推拿片刻,松松筋骨,緩緩疲勞,一解郁氣吧。”
簾帳輕垂,內(nèi)室溫暖。
曹皇后照著辛夷的吩咐躺下去,闔著眼,由著她在身上捏拿揉捻,漸漸放松下來。
“張娘子與別的大夫,很是不同。”
“哪里不同?”辛夷笑問。
曹皇后想了想,慢聲道:“不畏權(quán)貴,更不怕皇后。”
不僅不怕,還敢拍打。
丫頭婆子都打發(fā)到外面去了,不然,她們?nèi)艨吹叫烈挠媚菢拥氖址ㄅ拇坊屎蟮纳碜樱率茄壑樽佣家獓樀玫舻降厣稀?
辛夷笑了起來。
“在我眼里,圣人也是我的病人,我全力幫圣人除疾便可,若我畏首畏尾,瞻前顧后,在治病施救的時(shí)候,肯定會(huì)有所顧慮……那對(duì)圣人的病情,就大大地不妙了。”
曹皇后在她的按捏下,身心舒暢許多,聞言沒有睜眼,臉上卻有淡淡的笑意。
“你想要什么賞賜?”
還要賞賜啊。
都拿一個(gè)店鋪了,不可貪心。
“曹大人把多的診金都給了我,該賞的也都賞過了,圣人不要再破費(fèi)。”
曹皇后對(duì)她的回答很是滿意。
這小娘子年歲不大,性情卻十分通透。
她思忖片刻,突地又道:
“我聽說宮里那位張娘子,近日常來擾你?”
辛夷心里一跳。
這個(gè)曹皇后耳聰目明,和張貴妃又是對(duì)手,自然會(huì)關(guān)注彼此的一舉一動(dòng),想來什么事情都是瞞不過她眼睛的。
“是。”辛夷道:“張娘子患了面疾,今日還曾差人來傳,可是曹大人早就吩咐我在家等待,便沒有隨他們前去……”
說罷苦笑一聲,瞥向曹皇后。
“小女子這次是將張貴妃得罪狠了,怕是要遭無妄之禍了。”
曹皇后微笑沉默。
辛夷察言觀色,又道:“那公公氣極而去,明日想是還會(huì)來尋我。到時(shí)候,我肯定還是要去宮里一趟的。張貴妃的病,我這是瞧也得瞧,不瞧也得瞧了。”
她說得無奈。
曹皇后卻十分淡然。
“娘子盡心為她診治便是,若她因此為難你,我自然不會(huì)袖手旁觀,你且寬心吧。”
辛夷喜出望外,眉眼都掛上了笑。
“多謝圣人垂憐。”
有了曹皇后的保證,辛夷心里那一塊大石頭算是落了下去。
張貴妃再是得寵,那也只是在皇帝的后宅里,房闈中。說到底,皇后還是皇后,是皇帝的正妻,無論張貴妃再厲害,也越不過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