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當即便將傅九衢關了起來。
約莫半月后,傅九衢就安靜了下來。
不再提尋找辛夷,而是為南征軍出謀劃策,準備進攻儂智高。
上元節夜襲昆侖關那天,他不僅親自帶傷同狄青一起上了前線,甚至在儂智高敗逃邕州后,一直追了上百里之遠。
狄青都由著他。
他們都知道,傅九衢對儂智高有恨。
手刃仇人,也是他唯一的慰藉。
然而,傅九衢帶著大軍前去,卻沒有帶回儂智高的頭顱,回營后只對狄青淡淡說一句“逃去了大理,請恩師責罰”,便再沒有多話。
“他這是在責罰自己啊。”
知子莫若母。
傅九衢回京后會自請杖責一百,對禁足也沒有異議,是因為他對辛夷的死有愧疚,始終自我厭棄。
“以前小娘子在時,郡王還肯乖乖聽話,按時服藥,如今聽周先生說,藥也不肯好好用了,殿下,再這么下去,郡王怕是……”
趙玉卿聽著錢婆子的絮叨,一張妝容精致的臉,變得晦澀難看。
“不要胡說!阿九會沒事的。”
大雪天,天氣幽暗,府里早早就掌了燈。
趙玉卿進去時,傅九衢坐在大開的窗戶邊,一件雪白的鶴氅,滿頭長發未束,仿佛墨色的瀑布一般傾瀉在身后,瘦削的脊背依然挺拔修長,如同一個嵌刻在寒冬里的雕塑,俊則俊矣,卻少了一些活人的氣息。
“阿九,來吃點東西。”
趙玉卿喚著兒子的小名,臉上微微帶笑,將手上的湯盅放在桌子上,摸了摸耳朵。
“還是熱乎的哩。”
湯是周憶柳熬的,但因為傅九衢討厭見她,趙玉卿不敢再帶周憶柳來臨衢閣……
整個閣子里,除了孫懷、程蒼和段隋那幾個心腹侍從,只有兩個做飯的婆子和三個養貓的貍奴是女的。
趙玉卿沒有聽到傅九衢說話,也不見他回頭,習以為常地抿唇微笑,慢慢上前為兒子攏了攏衣裳,溫和地問:
“雪下得這樣大,為什么不關窗戶?”
傅九衢慢慢抬眼,似乎想說什么,沒有出口。
趙玉卿微笑,“他們說今年上元節的燈甚是好看,阿九可要出門去看看?”
傅九衢眼波不動,“不去了。形銷似鬼,免驚賞燈人。”
一年不出府,一年不曾邁出臨衢閣半步,趙玉卿怎會不知兒子心里不開心?
她又徐徐地笑勸,“今晚上元夜宴,官家說,讓你一道進宮。”
傅九衢笑了一下,“是嗎?”
趙玉卿知道傅九衢心里對官家有情緒,幽嘆一聲,“你舅舅也不是誠心為難你。身為帝王,他要治理家國,要兼顧朝堂,還要防范外敵,他也有他的不容易,你是知道的,那些朝臣鬧將起來,恨不得把金鑾大殿都掀了,你舅舅又能怎么辦呢?”
傅九衢沒有說話。
趙玉卿又道:“當初你做的那些事,著實讓你舅舅下不來臺。你想想,多少雙眼睛盯著他看吶?如果他不做做樣子,將你禁足在家……如何服人?”
“母親不用再說。”傅九衢看她一眼,“晚上我會去。”
趙玉卿見他神色淡淡,內心繃緊的那根弦終于松開了。
漫長的光陰就是世間最好的良藥。
少年人心氣再盛,也會慢慢地長大。
總有一天,阿九會想通的。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娘也不多勸你,這人啦,說到底都是命。哪有平平順順就到老的?人這一輩子,總得吃些苦頭。看開些,再大的事也就過去了……”
傅九衢挑了挑眉,懶散散的目光落在趙玉卿的臉上,似笑非笑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