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正是炎熱的時節(jié),內(nèi)殿不太透風(fēng),周憶柳下意識拿起帕子擦了一下額頭,一副很熱的模樣,臉色卻無潮紅,而是一片蒼白。
“父親以前只知母親留得有信物給我,倒不知有那個小金娃娃。以前張家村的祖母和祖父也不知情,不然,小金娃娃早就被他們奪走換錢了……”
一念說起當(dāng)初在張家村的苦情,語氣平靜,輕描淡寫,可這么小一個娃子,著實讓人看得心酸。
二念十分配合,在旁邊添油加醋地說當(dāng)初劉氏如何弱待他們,張巡又如何對他們的苦痛置若無睹……
一念看了二念一眼,突地看向周憶柳。
“金娃娃的事,姨母倒是知情的。我第一次去長公主府上玩耍,姨母就曾向我打聽過。”
周憶柳脊背上的汗都快溢出來了。
幸好,她原本就是以周憶棉的身份哄騙的趙禎。
但也不知為何,面對一念那一雙清澈無辜的眼睛,她根本無法偽裝出一個親娘這個時候應(yīng)當(dāng)做出來的表情。
不是那個人,就沒有那顆心,再是偽裝也會露出破綻……
周憶柳的狼狽幾乎要從骨子里透出來,她慌不迭地低頭,手指絞著帕子,含含糊糊地回應(yīng)。
“那時,姨母只是想與你確認(rèn)一些事情。”
“哦。”一念并不追問,而是反問:“那姨母如今可確認(rèn)好了?”
周憶柳不得不抬起頭,臉上的笑容稍稍有些僵硬,“確認(rèn)了。已經(jīng)確認(rèn)了,你們都是我的……親外甥。”
“那三妹妹呢,她就不是嗎?”
周憶柳內(nèi)心洶涌而來的尷尬讓她眼波有些銳利,但面上卻是平靜溫婉。
“當(dāng)然也是。但三念是女孩子,不可能像你和二念一樣,拋頭露面。一念,是發(fā)生什么事了么?還是你在生姨母的氣?”
一念低頭拱手,“外甥年少不曉事,惦念母親遺物,多問了幾句,請姨母恕罪。”
小孩子都能從善如流,周憶柳當(dāng)然更是從容。兩個人很快又恢復(fù)了尋常的模樣。
趙禎狀若家常地仔細(xì)詢問了一念那個小金娃娃的事情,一念都沉穩(wěn)作答,面無惶恐,那一副鎮(zhèn)定的模樣很得趙禎的心意。
但趙禎沒有將金娃娃奉還,而是滿口答應(yīng),說要派人去尋找,哄孩子似的敷衍了過去。
一念也不多言,只磕頭謝恩,然后規(guī)規(guī)矩矩地候在一側(cè),全無小孩子的頑性,倒是二念有些坐不住,那屁股就像長了癤瘡似的,不停地挪來挪去。
換往常,趙禎少不得要說他兩句,但今日趙官家心情不好,只淡淡地蹙了一下眉頭,便順勢解了周憶柳的禁足。
“閉門思過這么久,娘子想必已知悔過。禁足一事,便罷了。”
幸福來得太突然,周憶柳想好的那些說服官家的話術(shù)還沒有來得及說,聞言一怔,連忙上前謝恩。
趙禎:“即日起,諸宮朝夕皆聚于皇儀殿,為貴妃服喪哭靈,你也一道去。”
周憶柳怔愣一下,腦子嗡的一聲,眼前發(fā)黑。
要不是捧著肚子只怕要當(dāng)場栽下去。
說什么解她禁足?讓她去給張雪亦服喪哭靈,那只是變相的懲罰罷了。
早知如此,她還不如禁足宮中呢。
這真是扳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官家,我這肚子多有不便……”
“就這么定了。”趙禎拍拍膝蓋,打斷周憶柳便站起身來,“朕還有事,先行一步。你若當(dāng)真有心悔過,正該為貴妃服喪,求得原諒。”
會寧殿中,她對張雪亦下毒證據(jù)確鑿。
趙禎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摸摸一念和二念的腦袋,沒有給周憶柳訴苦的機會。
“起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