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寂靜無人,連月光也暗淡到幾不可見。戚樸仍然坐在雅間里,盯著那僅剩的一盅酒,仿佛他的前朝舊夢都融化在這隨盅轉動的酒里。可謂:
“一杯玉液轉清波,一年感慨此時多。一生際遇天注定,一身滄桑奈若何?”
就在這時,他身后傳來了亦真亦幻、魂牽夢縈的腳步聲。
戚樸轉過頭去,黑暗中隱約可見若雪的倩影。他揉揉眼睛,懷疑自己是不是產生了幻覺。當他定睛再一次看去,臉上的表情變得嚴肅起來。那確實是若雪,一襲白衣白裙,懷抱一只虎皮小貓。
一時間,戚樸恍惚了,仿佛又回到了兩年前自家的院子中。此時此刻恰如彼時彼刻。簡直一模一樣,只是若雪最親密的人已經不再是自己。這真的是因果循環,世道輪回嗎?
“戚樸……”若雪打破沉默。
“你教我的詩詞格律,我已經學的很好了。我已經能寫出非常優美的詩詞,你聽……”戚樸說到這里,才突然想到,這一切都沒有意義了,于是收住話頭,生澀的喊了句,“月……白姑娘。”
若雪剛剛明亮的眼神,慢慢暗淡下去,“戚公子,別來無恙?”
戚樸欠了欠身,卻終究沒有站起來,“這么晚,你來干什么,要知道瓜田不納履、李下不正冠。”
若雪輕步走進,帶著懇切和有話不吐不快的表情,“戚樸,我是專程回來找你的,有些事,我想你有權知道。”
“你要喝一盅嗎?就剩下這最后一盅了,我都舍不得喝。”戚樸醉眼迷離。
“不,我平生只喝過一次酒。”若雪怯怯的聲音中帶著堅定。
若雪在戚樸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凝視著戚樸的面龐,那是曾經只屬于她一個人的、玉石雕刻一般精致的面龐。然而,她失望的發現那張熟悉的臉上,現在罩著一副冷峻的硬殼。
戚樸向她虛舉酒盅,“我喝酒了,你介意不?”
“當然不,那是你的自由。”若雪略帶著些歉意。
“特別是今晚?”戚樸自嘲著。
若雪注視著戚樸的一舉一動,那關切的神情明顯流露出,她希望他今晚別再喝了。
戚樸就那么一直舉著酒盅,“你為什么一定要到金城來?天下這么大。”
若雪難過的說:“這是巧合,我并不知道你在這里,相信我。不過要是知道你在這里,我更是要來的,真的,我有藏了很久的話,想和你說。”
“你的聲音還是那么動聽,一點也沒有變。我的耳邊經常還會響起這些話,”戚樸歪過頭,好像在側耳傾聽著,“守之,和你一起騎馬真好,
希望我們就能這么一直向天邊跑下去,隨便到什么地方,我都跟你一起去。我一生一世永遠……”
若雪咬緊嘴唇,明顯在克制自己的感情,“請你別說了……一切我都明白。”
戚樸仔細看了一會兒若雪,自顧自的又說:“你的樣子多少有點變了,至少跟我印象中第一次看見的你不一樣,變得比以前更漂亮。跟后來那些日子的你比……雪兒,你記得我們在一起一共有多少天嗎?”
若雪苦澀的回應,“我沒有數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