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形肉堆的頭部因后腦和脖頸被鐵釘插入而固定的死死的,眼皮被全部揭去,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只得悲慘無奈的無時無刻不盯著自己在對面銅鏡中的影像。
其頭頂幾乎是禿的,多處頭皮翻起,凝結著可怕的血疤,只余幾根烏黑秀美的頭發垂至腰際。看得出那一頭本應全部如此的長發,是被人生生拔光的。
耳朵被剪出許多豁口,大部分已經腐爛,只剩下小塊耳根還黏連在頭上,整瓣耳朵也因為這唯一的連接,耷拉在腮部。
鼻子被削去,只留下一個三角形的黑洞,有點像提牢的鼻子,但洞口是被精心裁割岀的,邊緣看起來十分整齊。
嘴被向兩邊劃開,刀口一直延伸到耳根,看起來像是永遠在滑稽的笑著,滿口的牙齒都已經被鉗碎,牙髓滴溜當啷的掛在牙床上。
舌頭被從口腔中拔出,只剩下一層筋膜連著,虛懸在下巴上,可以看到舌尖已經被擠成一團肉醬,明顯是鐵匠鉗子的杰作。
頸下兩條本應十分秀美纖細的鎖骨,現在都已經從中間折斷,穿透皮肉向外突兀的支愣著。白森森的斷口處,碎骨茬犬牙交錯,時不時還閃出一點慘綠的磷光。
左臂肌體已經變為紋理皸裂的烤肉干,上面滿是煙熏火燎后焦黑的炭粒。左手不知去向,腕骨處的斷裂,粗糙且不規則,應當是用鋸子鋸斷的。
右臂明顯腫脹起來,皮膚已經變為暗灰色,上面全是雞皮疙瘩,一些部位還呈現出藍紫色的瘀斑。右手五指都被搗碎,像一只破舊的手套套在臂端。
身體上到處覆蓋著密密麻麻的烙鐵灼印,僵硬干癟的死皮層層疊疊,只有肚子處是個例外,那里歪七扭八的刀疤組成了丑陋的“堯母”兩字,字旁俱是鑿子等銳器隨意挑出的傷口。
左腿上一處接一處布滿蒸汽燙傷,大半皮膚被蒸出了油亮的水泡,小半皮膚的水泡已經破裂,不停的向外淌著黃稠的膿水。左腳夾在上下兩塊百斤大石之中,不用去看,也知早就粉碎。
右腿是唯一較為完好的肢體,除了所有的腳趾甲盡被剝離外,仍然隱隱可以看出曾經的頎長玉骨、雪膚冰肌。新鮮傷痕只有大腿根處一排牙印,流出的血卻沒有想象中多,淡淡的血痕就像盛開在皚皚白雪里的紅梅,嬌艷而靈異。
“最美人間血是花……”提牢珍愛的、不無惋惜的摩挲著這條大腿上的傷痕,“等到這條腿受完刑,就再也沒有這么好的血了。”
提牢吃力的將銅鼎推過來,又抽拔岀插在鐵釘上的那條腿,將之小心的放入鼎中。再找出油桶,慢慢的把鼎注滿。接著,把木炭堆到鼎下,點起火。
最后,他推過風箱,一邊向炭火鼓風,一邊像觀賞一件藝術品那樣,貪婪的、依依不舍的觀賞著那條腿。
他是那樣深情地注視著逐漸滾騰的油面,就像一個注視著自己初戀情人的青春少年,眼中甚至要發出光來。
他是那樣認真的聆聽著油炸肌肉的滋滋聲,就像一個在聆聽著圣樂的虔誠祈禱者,耳朵甚至要貼上前去。
他還是那樣陶醉的嗅聞著升騰而起的炸肉膩香,就像一個渴望大快朵頤的饕餮,嘴里甚至不住流下口水。
就在這時,讓小太監終生難忘的恐怖一幕出現了。直到垂垂老矣,他還經常會被這情景從睡夢里驚醒,久久不能再次入眠,只會在暗夜中,渾身冷汗的、神經質的不住呢喃:“那一天,我看到了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