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兒至死是少年嘛!”申小甲掃視石臺上的那一具具白骨,這才注意到這些白骨的身材都比較瘦小,微皺眉頭道,“這些都是在那一場火里喪生的少年?”
陌春風從地上拾起一個骷髏的頭蓋骨,輕輕一捏,碎成齏粉,抽動鼻子嗅了嗅,淡淡道,“也有女人,不過應該是少年郎比較多一些……我在這兒閑得無聊的時候數過,總共七千二百五十三具骸骨。”
“不對!”難了搖了搖頭,臉上掛著一絲溫和的笑意,“應該是七千二百五十五具,因為你們很快也會加入他們。”
申小甲不以為然地笑了笑,“你當年應該也是少年,為什么你沒變成白骨?”
“差一點呢……”難了指了指自己胸口的那道燙傷疤痕,語氣淡漠道,“還好我機靈,跳進了蓮湖里。”
“我記得故事里的那個姓田的少年最后也是跳進了蓮湖里。”
“你沒記錯!他后來確實也跳了進來,而且和我躲在同一片蓮葉下。”
“那為什么只有你活著,他卻……不好意思,這問題問得有點蠢了……”申小甲冷冷地盯著難了,一字一頓地吐出后半句,“看來是你殺了他。”
“跟聰明人對話就是輕松,”難了笑瞇瞇道,“沒錯,就是我親手將他按在水里淹死的……原因嘛,也很簡單,我師父只打算收一個徒弟。”
陌春風嗤笑一聲,面無表情地插話道,“原來這寺廟的菩薩都是踩著別人尸骸過河的,果真是慈航普渡啊!”
難了并不在意陌春風的譏笑,撇了撇嘴道,“這是每個人都可能做出的選擇,換作是你們也一樣,我但凡是遲疑一步,當年淹死在蓮湖里的就是我了,那會兒姓田的少年眼睛和我一樣都是紅通通的。”
“你不是我們,怎么知道我們會和你一樣呢!”申小甲滿臉不屑道,“若要是換作小爺我,必定會先掐死那個老和尚……”
“太想當然了吧,你打得過他嗎!”
“打得過要打,打不過也要打,小爺我情愿死在反抗中,也不愿踩著同類骸骨茍活!”
難了聞言一愣,深深地看了申小甲一眼,點了點頭道,“的確,若是換作你這個瘋子,是有可能做出那種以卵擊石的傻事……可惜我不是你,我沒有前朝皇子的身份,也沒有九命貓神作護衛,更沒有風神一族的御風使當伙伴,我只是一個無依無靠的孤兒,所求的不過是活下去。”
申小甲撅了撅嘴道,“但你所求的活下去卻是剝奪了其他人活下去的資格,這樣的所求是錯誤的!”
“什么是錯?什么又是對?”難了呵呵一笑,不緊不慢道,“那一年,我雖然殺了那個姓田的少年,但我這些年救助過無數和他一樣的少年,還設計幫他報了血仇,做得比他還要好,他死得不冤,憑什么說是錯的?他若是九泉之下有知,也會覺得當年死得很對!”
“你救助無數可憐少年是對,但你殺死一個無辜少年就是錯,設計幫他報仇更是錯。”
“報仇也是錯?”
“你報仇的方式錯了,因為你的報仇,害死了更多無辜之人……沒有你的設計,嗨皮哥可以不用死,沒有你的設計,毛校尉不用選擇那樣壯烈的方式證明他父親的清白!還有這白馬關內的百姓,如今要么躲在城內坑洞里瑟瑟發抖,要么藏進青山與野獸拼一個活命的機會,這些都是拜你所賜!這還沒錯嗎?”
“哪里錯了,要想得到什么,當然會付出代價,我以為你會理解我,”難了一臉失望道,“沒想到我還是高看你了……那天我們在火神廟前論道時,我就已經說過了,只有一切盡皆寂滅,才能永得解脫!這些年來,我看過太多人間疾苦,淮北一路尸橫遍野,每個人像狗一樣躲在破棚子里慢慢腐朽,白馬關外的烏鴉都舍不得挪窩,每天都有新鮮的尸體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