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漆縣城南安順坊間。
安順坊應該是縣城當中最熱鬧的街市之一,此地集民居坊市街道為一體,從清晨天還未亮開始到黃昏夕陽西下之后始終都是車水馬龍的景象。
像安順坊這樣的聚集區整個漆縣總共有三處,而賀難正采用兵分三路之策教人在這三個地點日夜輪班觀察,以此來捕捉無衣的動向。
之所以會讓人在鬧市區暗探,自然也有其道理——賀難在地圖上所勾勒出的位置基本上都處于這三處火熱坊市的附近,而無衣的人可以不經常出沒于勾欄瓦舍里尋歡作樂,但總不能不吃不喝,所以賀難布防重點也放在了菜市場,期待著與無衣中人相遇。
而為此他做出了兩手準備——一方面順著蛛絲馬跡找到對方的老巢盜取更多情報,另一方面則是要向無衣傳達“第二次交易”的訊號。
賀難樸素的廣撒網的確是非常牢靠的辦法,因為無衣在寇熊被抓、城內封鎖之后的確收斂起自己的羽翼,但總不能一直餓著肚子——所以必須派人出去采購必要的日用品。
像是出去執行任務的人選也是很有講究的,比如海士魁和尹寰這種腦子和身手都比較靈活的人最適合做對于特定地點的監視與偵察工作;而能侃能聊且形象樸實的張寶閂、面相和善深諳人性的金滿以及天生一副好容顏的寇鶯則有著從不同人口中套話的本領。但像是采買這種不需要引人注意的活動,讓一些看上去平平無奇之人去做顯然最為合適。至于像摩訶迦是這種樣子十分扎眼,又并不怎么討喜的形象,誰在這種嚴峻的局面之下出外勤,柴思疇就該把誰給踢了。
劉偉,就是這么一個看上去稀松平常的人,尋常普遍的姓名,乏善可陳的外表,呆板木訥的性格——以至于他可能是柴思疇率領的這一批無衣當中加入最早的成員之一,但其始終地位都并不很高。
按說以他的歲數和資歷,就算沒有功勞和抬愛支撐他進入柴思疇的心腹圈,但也不至于一直都擔任著一個一直風里來雨里去跑腿的角色,唯一的解釋可能就是他的存在感太低以至于升遷的事宜一直都被遺忘了,不過他本人倒是對此沒有什么微詞,依然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過回過頭來想一想,像金滿這種練達的“吏部尚書”,就連尹寰這種冒失的小子都能發掘出其特長,又怎么會對這樣一位老部下有所忽略呢?所以雖然他并非柴思疇的心腹,卻深得金滿的器重,而盡管他的職位并不很高,待遇也不算豐厚,但金滿依然給這個兢兢業業的老卒安排了一份適合他的、牢靠的工作,不求有功,但求無過。
但眼下,一場潑天的富貴撞上了他……就看他能不能把握住這來之不易的機會了——他現在正在安順坊間如往常般購置必需品,但一個不經意間的旁聽,讓他注意到了一個人的存在。
那是個正在臨街的藥鋪前按照清單配藥的年輕女子,這姑娘面容姣好,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額角有一塊痕跡淺淡的疤痕,而女子向郎中討的藥物主要是兩副,要治療的癥狀也不同——第一服藥的主要療效是緩解一些壓制炁力的毒物所帶來的后遺癥、對經脈的恢復有所幫助;而第二服藥則作用于壓制各類癲癇的發作,劑量大的嚇人。
劉偉突然間便回憶起來金滿在他們面前提起過的一件事——那個黑海商會的紅頭發小伙兒似乎想要用某種手段使那個魏潰發瘋。而泰平鏢局的總把頭郁茂生被囚禁的這段日子里,都是由劉偉親自將壓制真炁的藥物摻入到一日三餐當中的,所以他自然也清楚,這女子的“對癥下藥”,所要攻克的正是“破炁之毒”。
“世上絕無這么多巧合。”劉偉心道:“看來這女子有很大的可能便是泰平鏢局的醫師了,只是不知道她的價值能有幾何?如果以她為質能否換回寇熊?”抱著這樣的想法,劉偉鬼使神差地便跟在了年輕女子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