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社交的底層邏輯就是如此殘酷絕情,和商賈販子做買賣無差,如若給予不了別人有用的價值,那么在他人看來,你就是一個「不值錢」的廢人。
當然,魏頡可以說是個非常之幸運、仿佛受到老天爺專門眷顧青睞的人了,他通過「擱劍塔被毀」事件懂得了更多的與人相處之道以后,初入江湖才沒過多久時日,便在開滿鮮艷桃花的爛漫山間遇到了與他志同道合的結義大哥,那個畢生以突破一階筑身境為終極夢想的武道門外漢,萬家酒店掌柜,萬綸萬大哥。
那位姓萬的結義大哥在莫愁江畔告訴魏頡,莫愁前路無知己,天下誰人不識君,鼓勵魏頡天下之大,何處都能去得,莫愁,莫怕。
還在開船臨別前立在岸邊遙遙高喊,寄希望于魏頡魏正氣這個做弟弟的,能代替哥哥,闖一闖這座江湖。
如果說魏頡的性格是一座頂峰有火的龐大冰川,那么萬綸萬文煌便是座足可徹底消融巨川冰雪的熔巖火山,用熱情和義氣來化解義弟骨子里帶出來的那份孤寂僻冷,溫暖別人,也照亮自己。
母親早早便離開了人世,等到生平最敬愛的父親魏魁也不幸犧牲后,這個世上能讓魏頡真正掏心窩子相處的男人,貌似就只剩下萬大哥一人了。
偌大一方天下,能深交的人屈指可數,這樣的世道,好像壓根就不容許魏頡這種極度厭惡趨炎附勢、報團取暖之人,能夠干干凈凈的長久發展存活下去。
異類,本就理應受到強烈排擠和壓迫,這個再淺顯不過的簡單道理,在魏頡很小的時候就已明白得不能再明白,被四十幾名所謂的兄弟背叛以后,這條人生鐵律,更是被刀刻斧削般烙印在了年輕人的心頭最深處。
那道尋常人觀察不到的「隱傷」其實一直都在,卜倩、萬綸、許靈霜等人的陸續出現,最多最多也就是稍微將傷痕淡化了些許,痂印尚在,要想完完全全將之祛除抹去,極難,難于上青天!
如果魏頡的此生命運再凄慘悲哀一些,連那些人都沒能遇到,那么恐怕他這輩子都會難逃孤獨落寞,要被原生家庭帶來的性格缺陷牽絆縈繞一生,難以拔出了。
所以魏頡覺得石老頭子說的話,倒也有點道理可言。
「就是因為太過缺少母愛,我兒石魏,才會鬼迷心竅,跑去和窯子里的姑娘鬼混……那女的我之前有見過,保底有三十來歲,比我兒子年紀大了不少,除了性子放蕩了些外,整體給人的氣質還是相當成熟穩重的。」石勇力的眼睛緊緊盯著擺滿了殘羹剩菜的桌面,「這么說可能不太合適,但那確是實情,那個整天陪著我兒的青樓女子,無論是面部長相還是身材,都和我那亡妻頗為相似,連我第一眼見到的她時候,都有那么一剎那的恍惚,我兒年紀輕輕,定力尚且不足,很容易就意氣用事,擦槍走火,也怨不得他……」
魏頡聽得眉頭緊鎖,一言不發。
石勇力又仰頭干掉一碗酒,「我妻子身體就不好,郎中說她歲數大了,不適合生育,而我觀念傳統,認為大男人來世間走一遭,若連個后嗣都沒能留下,一脈單傳斷在我這里,愧對列祖列宗,死后沒臉去見先人,所以強逼著她給我生了兒子出來,結果就是害得她虧空了身子,生完孩子后沒幾年就走了……我石勇力他媽的就是個混蛋,我該死,我對不起她,我欠了她一條命啊!」
臉面發赤的禿頭老師傅嗓音有些沙啞哽咽,他驀然抬起了頭,問道:「小魏,你說這人,會有下輩子嗎?」
魏頡稍稍愣了片刻,點頭道:「大概是有的吧,上輩子虧欠的人,下輩子一定能補償得了的。」
石勇力臉紅眼眶更紅,「下輩子如果還能再遇到她,還能再有幸結為夫妻的話,我一定不會強迫她去干那些自己不愿意干的事情,來世若能她為男我為女,換我來給她生孩子吧,我不想再讓她遭一回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