煌煌魏晉第四十三章 醒掌殺人權
這時天才申初,隆冬時節。本就天黑得早,天氣又有一點變化,西北風一陣接一陣,越吹越猛,吹得劉場壩臨河的一行衰柳呼呼亂響,起落如潮。
田家早已收獲,冬麥還在地里,沒有出土,田野中空蕩蕩的,只現出大片方塊,內中隔著一條條的淺溝,由河邊起,一直延到鎮后面的烏龍山腳,由下到上,散列著一層層的梯田。山南是片坡形,雖然石多土少,但那山地,由山腳起,快要到達山頂,稍為平坦之處,都經過土人們的開墾,連山徑南邊傾斜之處也無隙地放棄,不是一片片的柑子樹,便是一叢叢沒有斫完的包谷桿。
隔上一片山地,便有三兩家茅篷,里面雖然住滿了人,因天太冷,家家門前都是冷清清的,看不見一點煙火與人的影子。偶然發現一條狗,縮著個頭,夾著尾巴,蜷伏在墻角背陰之處,看見生人,有氣無力地剛把頭抬起,“汪”得半聲,被那凜冽的寒風一吹,又縮回去,身子成了一圈,盤得更緊,仿佛自顧不暇,也就不再代狗主人耀武揚威,多管閑事。
日頭早已隱入陰云之中,在風沙滿天之下時隱時現,看去只剩昏蒙蒙一團,淡白影子。風力越吹越猛,空中不時傳來狂風激起的異嘯,尖銳刺耳。風吹到人面上,刀割也似,逼得對面喘不過氣來。一股接一股的冷氣,由人頭頸袖口之中猛灌進去,透體生寒,手凍足僵,沒有絲毫暖意,上下牙齒兀自戰個不停。走路的人不敢與風力相抗,便把身子側轉,倒退而行。田里殘余的包谷桿,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嘩嘩亂響。敗葉殘枝,隨風滿地亂滾,觸目都是荒涼景象。
山前河壩鎮上只有一家酒店,門前掛著一幅又厚又重的風簾。偶有個把人冒著寒風匆匆進出,余者家家關門閉戶,路斷行人,天氣真個冷到極點。
再往鎮東頭一看,相隔里許來路,倚山面水的斜坡平野之間,卻現出大片園林。外面一帶寒林蕭疏整齊,里面假山樓閣有十好幾處,占地甚大,由平地起直達半山,均有一列圍墻隔斷,也估計不出地方多大,一望而知是當地風景最好之區。風沙塵霧迷漫中,相隔又遠,看不見內里人物動靜。只見大小數十條黑煙,由各處樓臺頂上向空冒起,被風一吹,滿空亂滾,隨散隨起,老噴不完。那風暫時也沒有停止之勢。
就在這風煙飛舞中,一匹川馬載著一人,突由鎮東頭小路上,繞著那片園林,沖風馳來。馬并不算甚快,看去筋骨卻甚強健。馬上人是個三十多歲的漢子,穿得并不甚厚,身上背著一個包裹,像是身有急事趕長路的,也看不出是何行業。
當地雖是山角小鎮,因離江口甚近,河面又寬,往來舟船甚多,平日雖不停歇,遇到風浪,船家都喜來此暫避,就便歇上些時。為了近日天干水淺,河面兩旁業已結冰,已無船家停泊。
龍門客棧小得可憐,只有五間上房,三間統鋪,門面小,房舍狹隘低矮。隆冬天氣,天宇中陰云密布,罡風徹體生寒,水缸已開始結冰,而所有的房間內皆未設火盆,客人住店如需烤火,請至廳堂,要另外生火,可請店伙準備炭盆,收費另計。
他住的是大統鋪,先找伙計來一盆熱水洗漱,安頓好行囊,出廳買食物充饑。廳堂不大,天快黑了還未掌燈,由于今晚客人不多,小小的大廳擺了六付座頭,只有三付座頭有客人。
店伙送上來一壺熱茶,先暖暖身子。南方吃米,他要了兩菜一湯,來上一盆飯,便埋著頭大嚼。一大盆板已吃了一半,飽暖饑寒,身上開始暖和,同時燈已點上,廳四角共有六盞菜油燈,每盞燈火大概只用三四根燈芯,所以僅發出昏暗的光芒,只能看清面目而已,一切皆顯得寒倫,這就是小客棧的特色。他開始打量廳堂中的人,暗中留了心。
靠壁的一桌坐了一個白發蒼蒼的老年人,穿一身破舊的老棉襖,臉色蒼黃,老眼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