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盡是些來來往往的下人奴仆,見到劉毅這個客人,倶都閃到一旁,躬身為禮。劉毅走了一段,總覺得和以前有所不同。等到司閽將他領到客廳,微笑著請他進去時。他才突然明白。董卓任司徒時,下人都是行色慌張,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而如今換作王允,他們卻個個恬淡,一副安步當車的樣子。所謂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窺斑知豹,王允的治國之能,應該比董卓強了不止一籌。
劉毅謝過司閽,舉步朝客廳內行去。進了門,就見王允穿著一身寬松的居家常服,正坐在主位上品茶。而他的對面,也放著一副茶具,上面水汽裊裊,應該是劉毅的。兩張長幾上面,還橫著一張銅架,上面擱著石版,那石板洗得甚是干凈,上面焦痕微微,竟如火燒。兩個俏婢分列兩側。一見王允喝完了,他身后的婢女微微躬身,將里面的余瀝倒盡,再用準備好的清水沖洗干凈放于一旁。
兩個婢女娉婷婀娜,俱是是難得一見的美人。而王允安然靜坐,溫文爾雅。和著沁人心脾的茶香,皓首黑發,竟是難得的和諧。
這王允倒是會享受。
見劉毅進來了,王允阻止了婢女繼續添水,站起來道:“今兒一早,老夫就聽見喜鵲喳喳亂叫,還道有何貴客臨門,沒想到是劉將軍。實在是稀客啊。”
劉毅連忙正身肅立,彎腰行了個天揖:“司徒高義,乃我朝中流砥柱,小子早該登門造訪,實在罪過。”
所謂天揖,是子弟拜見長輩常用的禮節。劉毅今天有求于人,自然把姿態放得極低。王允見了,臉上笑容越發濃厚,還了個平揖:“劉將軍忙于軍事,能撥冗來訪,老夫深感榮幸。”他指著對面的長幾道:“粗茶待客,還望將軍不要嫌棄。”
西漢之時,茶在蜀地興起,而到了東漢,茶的種植不再局限于蜀地,漸漸往東擴張,譬如湖南。但不論怎么說,這東西在北方仍是個稀罕貨。劉毅拜訪過蔡邕多次,幾乎每次都是待之以酒。茶的珍貴可見一斑。
這王允雖說“粗茶待客”,劉毅可不會真個當這是“粗茶”。走到長幾邊跽身坐了,再次抱拳道:“謝司徒。”
王允微微一笑:“前幾日和相國閑談,說他麾下一群莽漢,唯獨劉將軍文武雙全,頗有儒將之風。今日一見,果是不凡。”
董卓對自己評價有這么高?劉毅面皮微微一熱:“司徒謬贊了,小子一介粗人,腦子里裝的也盡是兵革刀戈之事,實當不得儒將之稱。”
王允卻未和他辯論,只是道:“既是品茶,豈能無樂。”他對身后的婢女道:”素蘭,你且為將軍撫上一曲。這邊素梅一人就夠了。”
他身后那婢女應了聲“是。”走到旁邊一張琴旁坐定,玉手輕揮,悠揚恬靜的琴聲頓時響起。
他朝劉毅身后的婢女道:“今日貴客臨門,不可怠慢。素梅,去將備好的木炭拿來。”
素梅應了聲“是。”娉娉婷婷的下去了。王允抓起幾上一個竹筒,將里面的茶葉抖出一些,倒在光潔的石板上。一見劉毅仍在發呆,他指了指道:“劉將軍,你且看看,新鮮么?”
兩人身前的長幾上,有一個一模一樣的木筒。簡描雕花,相得益彰,做得甚是精致。劉毅學著王允的樣子抓起竹筒的一頭,略一用力扭開了蓋,一股濃郁的茶香迎面而來。略微一掃,里面茶葉張張飽滿,厚薄均勻,一看就是精挑細選。他拈起一片捏了捏,發覺并未炒干,竟是生的。
王允看他吃驚的樣子,解釋道:“這茶葉是蜀地現摘,洗凈晾干后。用密封的陶罐裹著草灰保存,千里迢迢運來的。所以呀,摘這茶葉也有講究,不能太嫩,不然不易保存。也不能太老,否則烤出來就無清香,失了原味了。”
原來如此,劉毅恍然大悟。“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后代唐明皇為博楊玉環一笑,千里迢迢從嶺南一帶用快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