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餅去,自己沒吃又爬回了家人身邊,一家人見了十分歡喜,取出一個破碗來,將前頭牟彪給他們的水倒在里頭,把餅放在里面,就那么一家大小十幾雙眼死死盯著那碗,卻是在等著水將碗里的餅泡化開來,一人喝上一口。
朱厚照見了只是嘆氣,
“嘯林,有人過來了……”
牟彪早看見四面的災民見著這邊有人弄著了吃的,正有人緩緩的起身走了過來,當下冷哼一聲吩咐道,
“不許讓人靠近這里!”
人在極度饑餓的情形下,甚么禮儀廉恥都沒了,唯剩下無盡的貪婪與惡毒,這時節(jié)若是沒有強大的武力保護自己,弱者就只有被人凌辱欺壓的份兒!
他們這一路見得太多了!
所以待到那些災民近了時,錦衣衛(wèi)的人出手了,一刀鞘沖著領頭那個去了,那人被抽翻在地,臉上腫了起來,倒在地上連呻吟都發(fā)不出來,緊接著第二個、第三個,待到他們面前倒下十來個災民時,這些人終于懼怕了,退縮到了一旁,卻還是不死心的緊緊盯著這里,但凡守衛(wèi)的人出現(xiàn)一點兒松懈,就有人沖上前來,搶奪郝家又或是牟彪他們手里的食物。
朱厚照身邊坐著英兒和劉瑾,略下面一些坐著牟彪,四人就那么神色木然的與災民對視,那邊郝家人的餅終于泡軟了,一家老少輪流著,拿著黑乎乎的碗,一人一小口的吃著,這么一個小小的餅,一家七八口人吃,自然是不夠的,不過有那么一小口便足以讓他們吊著命,熬過今晚了!
郝家人很快吃完了泡餅,連那碗都被一個瘦小的孩子給舔食干凈了,之后郝家人湊到一處商量了一下,郝廣賢又過來了,身后帶著那個舔碗的小丫頭,他一過來便沖著牟彪使勁兒磕頭,
“多謝爺的一餅之恩,小人……小人一家無以為報……”
說罷將身后的小丫頭推了出來,
“請爺收下這丫頭,讓她給您洗衣做飯,鋪床墊被,她……她年紀雖小,但……但甚么都會做的,還請爺收下吧!”
牟彪看了一眼那蓬頭垢面,瘦得跟小雞崽兒一般的丫頭,啞然一笑道,
“你們這是報恩么,你們這是給我添個累贅吧,這樣的情形下,她跟著你們會死,跟著我說不得還能混口飯吃……”
郝廣賢總歸讀過幾年私塾,還是知曉羞恥的,聞言漲紅了臉,脖子上青筋凸起,紅著眼啞聲道,
“爺……是小人等沒臉沒皮了,實在……實在是眼看著沒活路了……”
說罷一指那邊年輕婦人抱著的小嬰兒,
“那……那是我最小的侄兒,我……我那嫂嫂已經沒奶水喂養(yǎng)他了,他……他這兩日睡得越發(fā)多了……已經是養(yǎng)不活了……”
說到這處,他聲音一咽,干眨了眨眼,卻是連眼淚都流不出來了,
“這丫頭已經……已經六歲了……她能……能做些事兒了,只要有口飯吃便能養(yǎng)活的……求爺……求爺收留了她吧!”
說罷又伏下身去,梆梆的磕起頭來,牟彪嘆了一口氣,看了看那被小叔磕頭磕得不知所措的小丫頭,從她已經打結成縷的亂發(fā)間瞧見了一雙眼,那雙眼兒不大,但是黑白分明,清澈明凈,牟彪愣了愣,
“她這雙眼兒倒是同四蓮一般……”
他們家四蓮的眼兒便是這樣的,懵懂之中有通透,明凈之間又隱隱有些滄桑,而眼前的小姑娘眼里卻是有無數的驚惶和害怕,牟彪心軟了,他回頭看了一眼朱厚照,
“公子爺,這一家人我想帶著……”
朱厚照點頭,
“嘯林做主就是!”
若不是力有不及,他早就想救這滿地的災民了,朱厚照一路行來見得滿地餓殍,饑民盈野,心中的無力感一日勝過一日,便是天潢貴胄又如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