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祐沒有出聲。
養傷這些日子,他回想起皇陵一戰,心里不是沒有猜疑。
隆安帝有遺旨。等喪事結束新帝登基后,諸王就要就藩。這一就藩,如同將猛虎都放進了山林,后患無窮。
太子絕不能明著動手,也不能主動出手。秦王漢王謀逆在先,太子為了自保,做什么就合情合理了。
這一次動亂中,秦王死得不能再死,漢王也只剩一口氣。就算救了回來,以后也得圈禁或流放,就藩是不可能了。
這么一想,簡直令人悚然。
這份猜測,只能默默放在心底。就是在沈嘉面前,他也從來沒提過。
沈茂深深地呼出一口氣,低聲道:“這件事,我們叔侄兩個私下說說也就罷了。在別人面前,萬萬不可亂說。”
頓了頓,又囑咐道:“三郎面前,你也別提。他那張嘴,沒個把門的時候。要是露出一句半句,傳進殿下耳中,就不妙了。”
沈祐點點頭:“二叔放心,我不會亂說。”
沈茂在床榻邊坐了下來,默然許久,又道:“現在這等局面,對太子十分有利。秦王已死,秦王府再翻不出風浪來。漢王……曹貴妃親手殺了曹太后,只沖這一樁,他們母子也沒有好下場。”
沈祐嗯一聲。
沈茂早已習慣沈祐的少言,繼續說了下去:“等太后娘娘的喪事結束,太子殿下就要登基為新帝。”
“四郎,你立下大功,殿下絕不會虧待你。日后,少不了你的錦繡前程。”
“不過,我也得提醒你幾句。伴君如伴虎!殿下心思深不可測,你在殿下身邊當差,務必要慎之又慎。”
沈祐目光一閃,聲音沉凝:“二叔的話,我都記下了。”
正事說完了,沈茂呼出一口氣,笑著說道:“不說這些了。你現在受著傷,就在府里好好養著。少君有了身孕,也是樁大喜事。等孩子平安出生了,你去給你爹上一炷香,告訴你爹,長房有后了。”
沈榮離世多年,沈茂提起兄長來,還是十分親昵的語氣。可見兄弟兩個的感情極好。
沈祐揚起嘴角,點頭應了。
沈茂這才起身:“你好好歇著,我去看看三郎。”
待沈茂走后,馮少君回了屋子里。
夫妻兩個四目對視,沈祐立刻低聲道:“二叔剛才說了一件事。我說給你聽聽。”
虧得沈茂走了,不然,定要狠狠瞪侄兒一眼。說好的“不會亂說”呢!
馮少君見沈祐面色慎重,心中隱隱有了猜測。待沈祐將沈茂的猜測道來,馮少君柳眉蹙了起來。
半晌,馮少君才低聲道:“其實,我也隱隱覺得不太對勁。太子殿下一直提防著秦王漢王和趙王,怎么會毫無防備?”
“或許,這一切早在殿下預料中了。”
所以,太子帶去皇陵的人手,不算太多,也絕不算少。正好撐到了援兵前來。
留在東宮的人手,不足以應對宮中謀亂,卻足以令東宮自保。
這一場動亂中,死了很多很多人。真正笑到最后的贏家,當然是太子無疑!或許,太子唯一沒料到的意外,是曹太后會死于曹貴妃之手。
不過,曹太后這樣死了,接下來處置曹貴妃和漢王更是順理成章。還能順勢清算曹家……這么想,實在是再劃算不過。
夫妻一個躺在榻上,一個坐在床榻邊,四目相視,久久無言。
這個話題,實在有些沉重。馮少君故作輕快地說道:“罷了,過程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稱心如意。”
為帝王者,心不狠手不辣怎么能行。
沈祐很配合地轉移話題:“我有些餓了。”
馮少君笑道:“我這就讓人去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