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閣起,成康帝就在七攀八扯,一路從北地戰事說到東州大捷,總算是頗為自然地將話題引到了“成婚”一事之上。
正當他打算再加把勁勸些什么,立在一旁的章皇后就掩唇咳了聲,邊望窗外,邊湊近輕聲道:“這一行女眷中,左邊穿銀白斗篷的小姑娘,臣妾瞧著規矩十分不錯。”
成康帝被打斷,下意識半瞇起眼,往窗外望去。
半晌,他點了點頭:“皇后眼光果然不差。”他吩咐內侍,“去打聽打聽,那是誰家姑娘。”
“是。”內侍應了差,躬身后退。
成康帝又轉頭,看向身側的黑衣男子:“阿緒,你也瞧一眼?終究是為你選妃,總要合你心意才是。”
和著這道將落未落的話音,一陣夾著霜雪的冷風透窗而入,暗繡坐蟒云紋的黑色錦服被吹起一側衣角,那人負手靜立于窗前,垂眸掃了眼,又不帶情緒地移開視線。
成康帝:“……?”
這說一眼,還真就一眼。
成康帝半晌無言。好在他早已習慣身側之人的愛答不理,倒沒覺得有多不敬,只暫時沒再與此人搭話,邊等內侍回稟,邊轉頭和章皇后低聲絮叨。
就這一會兒功夫,章皇后打量著明檀的背影,心下是越發滿意。
這些小姑娘大多都是頭回入宮,家中雖然教足了規矩,然皇城之威,極少有人不懼。心中有懼,就難免畏手畏腳,局促小氣。
一路瞧了這么多姑娘,惟眼下這位舉止最為端方,一行一進都從容雅致,很是賞心悅目。
稍許,內侍回了暖閣,躬身答話:“回陛下,回娘娘,此一行為靖安侯夫人,靖安侯府四小姐,還有寄居在靖安侯府的、沈小將軍的妹妹。”
“沈玉的妹妹?”成康帝挑眉。
內侍忙答:“沈小將軍的妹妹是著織金羽緞斗篷那位,皇后娘娘問的那位——是靖安侯府四小姐。”
靖安侯府,這門第還算般配。章皇后正想到這兒,內侍又補充道:“靖安侯府四小姐,已與令國公世子定有婚約。”
“已有婚約?”章皇后頓了頓,“這可真是……”
令國公府乃大顯老牌勛貴,她也不好將“可惜”二字掛在嘴邊,只不過面上不無遺憾。
成康帝:“已有婚約,倒不好拆人姻緣。”
他話里透著惋惜,心下卻不以為然,因為當他聽到“靖安侯府”之時,就已將這位侯府四小姐排除在外。
稍頓片刻,他還指了指遠處已然模糊的背影:“朕瞧著沈玉的妹妹也很是不錯,沈家身份低了些,不過做個側妃也還使得。”
章皇后對擇選妾室并無興趣,垂眸整了整袖口,沒應這聲。
成康帝又轉頭問:“阿緒,你覺得如何?你不是對沈玉頗為賞識么?”
“不如何,陛下若覺得不錯,不妨納入后宮。”
這道聲音不高不低。
壓了幾分淡淡不耐。
周圍內侍不知怎的,聽得心驚腿軟,暖閣內明明燒著地龍,大家卻不由自主發著抖,低低地埋著腦袋。
暖閣發生的一切,赴宴官眷一無所知。入了雍園,眾人被領往長明殿,依次列席。
靖安侯府的席位正好挨著長明殿的殿門,再往后的,便只能在殿外吹冷風了。
沈畫隨著裴氏入座,心下有些不明。
她來京半載,深知靖安侯府門第顯赫,在京中有不俗地位,可為何今日宮中設宴,位置卻如此之遠?
沈畫不明,明檀卻清楚得很。
上京這種顯貴云集之地,一個侯爵其實當不得什么,靖安侯府如今這般鮮花著錦,多半還是因為,她父親靖安侯乃手握實權、戍守邊關的封疆大吏。
宮宴列席以爵為先,排在他們侯府上頭的國公府就有十數家,再算上皇族宗室,能在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