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到底如何才算偏僻窮苦,畢竟以她的標準衡量,明珩所在的望縣龐山已是遠京小地。
沿途未見客棧,只山腳下有個簡陋的野店,明檀見那棚頂似乎都隨時可能坍塌的破敗模樣,連坐下喝碗茶都不愿。
她換了身樸素的細布衣裙,暫舍馬車,改與江緒共乘一騎。
江緒許是為了照顧她,騎馬速度也放緩了不少,不好走的路段還翻身下馬,走在前頭牽馬而行。
天色擦黑,明檀四下張望,見沿路荒涼,不由問了句:“夫君,我們今晚歇哪兒?”該不會要露宿林中吧。
怕什么來什么,江緒應聲道:“本王行軍之時,常露宿荒郊野外。”
他一手負在身后,一手牽馬走在前頭,也沒回頭看一眼坐在馬上的明檀。
明檀以為他方才那句沒有下文,喪喪地做起了露宿的心理準備之時,他忽然又道:“不過前面應有人家,找戶人家借宿一晚便是。”
明檀驀地松了口氣。雖然沒帶自己的被褥,借宿她也很難睡著,可與露宿林中相比,這已經好接受多了,至少不必擔心夜里下雨,要在林中被淋成落湯雞。
不過在借宿到人家之后,明檀發現這一擔心似乎并不能消除。
他們借宿的是山腳下的獵戶人家,這樣的人家山腳下約有五六戶,他們借宿的已是屋子蓋得最大最齊整的一戶了,屋外掛有不少干苞谷串,還有風干的獵物,瞧著比其他的富足不少。可屋中仍是簡陋非常,屋頂縫隙指寬,若是下雨,躲無可躲。
“我家男人這兩天都在山里打獵,屋頂也沒來得及補,今晚可能要下雨,二位用這個接一接吧,受罪了。”這戶人家的女主人哄著奶娃娃,還熱心地給他倆送來個小木盆。
“多謝劉嫂。”明檀彎唇笑道。
“咱這地方不興這個。”被喚作“劉嫂”的婦人擺了擺手,“二位安心住上一晚,今晚也沒啥吃食了,饅頭咸菜,你倆將就下,明兒一早我給你們做肉糜粥。”
“不用了劉嫂。”明檀忙推拒,這地方破成這樣,想來肉也不是什么尋常吃食,哪好意思讓人拿出來招待。
“這有啥,咱家不富貴,肉還是吃得上的,我男人打獵厲害,十里八鄉那都是這個,”劉嫂豎了豎大拇指,臉上是掩不住的驕傲和滿足,“我男人對我和娃娃好,每回去鎮上賣獵物,總要捎兩斤肉回來,你們不吃,我家娃娃也是要吃的。”
她剛說到娃娃,懷里頭的奶娃娃就哇哇哭叫起來,她熟練地哄著,又抬頭道:“那你們先休息,我先去喂娃了。”
明檀忙點點頭。
待劉嫂走后,明檀望著她送來的木盆,半晌沒說出話。
從前在府中,她也見過下人用木盆接雨水,可那都是一整排放在外頭屋檐下,接滿便換,以防雨勢過大擁堵水渠,她從未想過,人住的屋子里頭也需要擺盆接雨。
當然,她也從未想過,人住的屋子能簡陋至此,且還是這地界十分殷實的人家。
聽劉嫂說,他們住的這間屋子是他家大閨女出嫁之前住的,屋里靠墻擺著張木板床榻,梳妝臺……也很難稱得上是梳妝臺,上頭擺滿了雜物,桌角不平,搖搖晃晃,一張陳舊的小圓桌,上頭擺著套半舊不新的陶制茶具,兩個茶碗都缺了口,再沒有其他。
明檀初初進屋時,只覺得連下腳的地方都沒有,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完全無法想象一個姑娘家要如何在這樣的屋子里住上十幾年。
可聽劉嫂那語氣,她和她男人還頗為看重這閨女,旁的人家根本就沒有一個姑娘單獨有間屋的理兒,而且她和她男人等閨女嫁了人才要了個男娃娃,已是十里八村都找不著的看重了。
明檀也不知說什么好,與江緒小聲感嘆了好一會兒,然江緒卻道:“其實大顯七成以上的百姓,都過得不如他們,有屋遮風,有食果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