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補藥并信一封,解釋上回相見的言語誤會。
原來他并未有以聘禮作價輕賤她的意思,不過是因著沒能聽懂她所引之典,胡亂應答,才生出牛頭不對馬嘴的誤解。
那信上字跡歪歪斜斜,寫得著實不忍直視,然言辭頗為懇切,三兩句話便能解釋清楚的事兒,翻來覆去寫滿了兩張紙,周靜婉讀著讀著,忍不住彎起了唇角。
……
周靜婉與陸停的婚事很快便定下來了。
男婚女嫁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雙方有意說定,這禮節走得自然順暢。只是沒成想,靈州突降海溢天災,難民四竄,疫病四起,婚期卡在這多事之秋,一切只能低調從簡。
大婚那日,陸停來府迎親。
抱著新娘上轎的路很短,他垂首,望著流蘇搖晃的大紅蓋頭,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鄭重承諾道:“阿婉,我陸停,定會用下半輩子,來彌補今日欠你的十里紅妝?!?
當下周遭俱是親朋起哄,又是頭回被男子這樣抱著,周靜婉藏在蓋頭下,羞澀得思緒亂成一團,也沒認真聽他訴此情衷。直到很久之后憶起當日嫁娶,她才恍然驚覺,這男人,真是在竭盡全力,讓她擁有他認為她該擁有的一切。
其實方嫁陸停之時,周靜婉覺得頗不自在,他們在完全不同的環境下長成,許多習慣都不甚相同。
她喜凈,可陸停這廝常是一回屋子便要上榻,推著搡著鬧起脾氣,才不情不愿去凈室沐?。?
她身子弱,吃得清淡,可陸停嗜葷重油,兩人用膳總得擺上一大桌子,菜色布得涇渭分明;
她喜歡看書,寫字,作畫,陸停于此卻是一竅不通,初初成婚,兩人總是雞同鴨講,說不到一塊兒。
旁的夫婦,言語上無甚交流,床榻上總得多些交流,可她身子骨還經不得折騰,一月里同榻而眠,大半時日他都只能憋著。
就連周靜婉自個兒都覺著,兩人過著過著,只會愈發冷淡疏離,指不定哪天一睜眼,府里就多了那么一二三四五位姨娘。可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府中也未有多出誰來的跡象。
某日明檀邀她過府喝茶,閑話間無意打趣道:“對了,昨夜夫君說起,他在京畿大營與陸殿帥過招,竟從袖口過出本《南華經》來,陸殿帥可是被這書繞得頗為頭疼,你是不是太為難他了些?”
周靜婉怔了怔:“《南華經》?”
“怎么,你不知道?”明檀神色忽而玩味,“聽說這些時日,你家陸殿帥還在殿前司備了套上好的筆墨紙硯,每日都能寫廢一沓云陽紙呢?!?
周靜婉:“……”
回府后,周靜婉神色如常,與陸停一道用了晚膳,沐浴更衣,立在桌案前習字。
其實陸停在時,她甚少看書習字,今日忽動,陸停又有些不知該做什么,干坐在榻旁,來來回回擦著那柄锃亮的利刃。
她寫完擱筆,拿起紙張吹了吹,忽出聲道:“夫君,你來一下?!?
陸停聞言起身。
待他走近,周靜婉輕聲問:“夫君,我今日這字,寫得可好?”
“阿婉的字,自然很好。”陸停想都沒想便應了這么一句,等看清紙上所書,他又不由一頓,“‘物無非彼,物無非是。自彼則不見,自知則知之’,這是……《南華經》?”
周靜婉點了點頭:“《南華經》難讀,我不通其義,便多寫幾遍?!?
陸停遲疑:“阿婉也有不懂的么?!?
“自然是有,”周靜婉輕聲細語道,“父親讀萬卷書,也不敢說書中之義皆明。此間長進,不在一時,亦不可操之過急?!?
陸停仿佛明白了什么。
周靜婉也不點破,只重新鋪了紙,又翻開一卷《論語》:“夫君可想同我一起習字?”
《論語》陸停還是略通一些的,從頭再學,想來不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