炊事班大院里的一場大亂斗,一直打到政委丁得一聞訊趕到現場才告結束。
現場一片狼藉,一個個呲牙咧嘴,鼻青臉腫哼哼唧唧,大傷沒有,小傷一片,最讓丁得一意外的是,牛大叔居然也拎著個長木勺子,臉紅脖子粗地站在人堆里,身邊的地上坐著一身泔水的高一刀,耷拉著腦袋滿頭包。
二連,九班,炊事班,團部竟然也有份,氣得丁得一在心里仰天長嘆,丟人啊,失敗啊,這么多年的政委白當了,別說在全師,就是全八路軍,也沒哪支部隊能折騰成這樣吧?扯淡扯出半個團來,愧對組織啊
不管他們有傷沒傷,任憑一個個鼻血還在流,丁得一當場就開訓丨痛心疾首地斥責,義憤填膺地呼喝,從風氣說到覺悟,從紀律講到原則,最后連看熱鬧的新兵們也沒放過,一勺燴了,訓丨了很久很久。
一房,一門,一窗,一張床。高一刀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朝門外大喊道:“給我打盆水來”
在禁閉室里住了一宿,破爛軍裝上的泔水到現在還沒于透,身上又餿又臭,熏得他自己都受不了了,決定脫下來洗洗,可是,門外沒回應。
“你是死人嗎?給我說話”
“說啥?”鼻青臉腫坐在門外墻根下的小丙半天才吭聲。
“給我打盆水來。”
“這是禁閉室,不是澡堂子。”
被門外的小丙如此頂撞,高一刀立即火了,直接跳下了床:“小兔崽子,你跟我作死是不是”
咣當一聲門開了,小丙倚在外面的門邊,波瀾不驚地回答:“在二連,你是連長;在這,沒用。”
氣得高一刀兩大步走到門口,發現面前的小丙既不關門也不躲閃,反而低下頭,看著高一刀腳尖前的門檻。
高一刀冷著虎臉定定瞅了小丙一會兒,沒有邁出這道門,不是不敢,而是不值。只要邁出去,就是目無法紀,罪加一等。此時此刻,高一刀心底想起一句話來:虎落平陽被犬欺
努力壓住了心頭火,高一刀再問:“聽說胡雜碎能在這里過舒坦日子,我問你,這是什么道理?嗯?”
“那是人九班自己把東西送來的,跟我有什么關系?瞅我也沒用。”
“那好,去告訴二連,給我打水來,另外帶被褥,這光板床是人睡的么”
“呵呵,對不起高連長,我現在站崗呢,走了就是犯紀律,您自己想轍吧”
咣當——話一落,門便關上了。
衛生隊里,挨著排著擠滿了傷兵,包四領著小紅葵花和另外的三個男衛生員忙得汗流浹背,昨天晚上又抬出去兩個,衛生員們能做的,只是消毒,使用些中草藥,努力安慰著掙扎在痛苦中的傷員們,寄希望于他們的身體素質和命運安排……
“娘的,他也太猖狂了,幾斤幾兩沉都不知道,連胡雜碎都不是連長的對手,他算個屁以為有把子力氣就天下無敵了。”
“我看還是打得輕,下回必須狠狠教育,讓他好好長長記性。”
“可惜咱們現在都在這躺著呢,錯過了修理他們的好機會。”
幾個二連傷員,一直叨叨著昨天發生在炊事班大院里的戰斗,一連和三連的傷員在旁邊笑嘻嘻地聽著,當笑話解悶。
劉堅強再也聽不下去了,雙手撐著地面從擔架上坐起來:“你們有完沒完?打得輕了是吧?錯過機會了是吧?”抬起右手狠狠捶了捶自己的胸口:“看見了沒有,這兒還一個九班的,想修理是吧?朝這來來啊”
“哎,我說流鼻涕,你小子是不是吃錯藥了?又沒說你,你急什么”
另一個傷員跟著也開口:“是啊,流鼻涕你少犯渾,別忘了,我們二連帶你不薄,你小子想當白眼狼是怎么地?
“你說對了,我就是白眼狼怎么樣”劉堅強開始扯嗓子喊,滿衛生隊的幾間屋全都能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