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斗并沒有開始于槍聲,而是來自某個偽軍的一聲驚叫,他呆仰著頭,看著一顆又一顆手榴彈在蔚藍色中翻滾飛行,在他因驚駭而極度放大的瞳孔中,時間近乎凝固了,令他覺得那些手榴彈似乎飛得很高,很慢,很清晰,像是一顆顆黑色小風車般旋轉著,優美的飛行弧線拉出一道道淡色硝煙。
二十多顆手榴彈,像是一陣鐵雹,有的砸入草叢不見,有的砸入篝火余燼,有的砸在休憩者身邊,有的甚至砸在頭頂,當場將人砸翻,有的落在硬地面,繼續跳躍著,繼續翻滾著,木柄后繼續冒著煙,因翻滾飄成了詭異圖案。
草尖在空氣波動中猛顫,俯瞰,一次次沖擊波如漣漪般在綠色中疾速擴散,重疊著擴散,交錯著擴散,像是雨中的一洼小水坑,激起一環又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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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沙未盡,刀鋒便沖入硝煙,盡管九連的刺刀技術很爛,但刀尖是田三七,他的沖鋒背影,仿佛能散播瘟疫,二排戰士們跟在他身后,生生被這瘟神拉拽成利刃,居然也沖出了氣勢如虹冷鋒決絕!更何況,硝煙中的敵人幾乎沒有能站著的,甚至仍然不明白發生了什么,靈魂早已離開軀體。
血,與刺穿;掙扎與哀嚎,撕扯,有刺刀彎了,又傳出槍聲。屠戮者與被屠戮者,都在硝煙中歇斯底里!
……
血淋淋的二排戰士覺得時間很漫長,仿佛已經用盡畢生精力,其實二排的戰斗,結束得異乎尋常地快,硝煙才散盡,滑下刺刀的血尚未發粘,落地還滲。
左翼開始有槍聲,右翼也開始有槍聲,兩側敵人都在趕來,被馬良和陳沖所阻,雜亂無章地開始了中遠對射。
田三七也是半身血,屬他捅倒敵人最多,卻沒像某些狼狽戰士那樣全身染紅,拎著血色刺刀已變形的步槍,怒目朝某些看著滿地血色發呆的戰士喊:“一班朝北二班朝南三班現在就打掃戰場!快啊!這不是結束!”
右翼陣地,陳沖排在進行自由射擊,來自南邊最先到場的敵人編成和二排面對的敵人差不多,同樣是一個排規模偽軍,其中加了三四個鬼子,被陳沖排阻止在距離二排位置四百多米外,匆忙之下只能與陳沖排對著放槍,無作為,后續來敵尚未到達。
胡義沒參與射擊,攥著望遠鏡不停觀察,二排打得太快了;左翼一排狀況仍然理想,情況與陳沖這里雷同;這場突襲進行得比戰前預想更順利,簡直完美。
陳沖打掉了他的第一排子彈,縮下身體裝填第二個橋夾:“連長,咱們要在這拖多久?”
“二十分鐘,不過目前看來……半小時也沒事。”
一個戰士貓著腰匆匆跑來,身上帶血,來自二排,到舉著望遠鏡不停觀察的胡義身后匯報二排戰斗簡報:“犧牲四個,重傷無。排長讓問,二排是繼續留在原地建立陣地,還是后撤一段?”
“打掃完畢就撤,與一排靠在一起。有活口沒有?”
“有。”
這讓胡義立即放下了望遠鏡回頭:“敵人兵力問出來了?”
“偽軍團規模,均分在十里蕩四面,鬼子步兵總共兩個小隊,大部分臨時編入偽軍了,另外還有個騎兵中隊,十里蕩南北各一半。”
胡義總是沒表情,可九連的戰士們仍然能夠讀懂連長的表情,向連長做匯報這二排戰士覺得,連長正在嚴肅起來,終于嚴肅到眉都皺了,不知為何。
瞄了半天狠狠開出一槍的陳沖因為胡義突然不再對那戰士說話而扭過頭:“連長,怎么了?”
胡義仍然不說話,抬起深皺的眉頭望北,又轉頭心事重重看南,蒼藍之下,四面都是遙遠的地平線。突然大聲命令:“撤!西撤!去通知全連撤!現在就撤!”
嗓門大到陳沖排戰士全聽到了,陣地上的射擊聲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