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名少女，又如眾星捧月般，捧出個身穿鵝黃紗裙子、內(nèi)罩真紅羅肚兜的女子。她懷抱著琵琶，凝神聽那樂聲，彈奏琵琶加入進去。

待到前奏罷了，只見她一按琵琶，歌喉遽發(fā)，字字清脆，聲聲宛轉(zhuǎn)，如新鶯出谷，乳燕歸巢，或緩或急，忽高忽低；其中轉(zhuǎn)腔換調(diào)之處，百變不窮。只聽她唱道：

‘日高花榭懶梳頭。無語倚妝樓。修眉斂黛，遙山橫翠，相對結(jié)春愁。

王孫走馬長揪陌，貪迷戀、少年游。似恁疏狂，費人拘管，爭似不風(fēng)流。，

燈光明亮的舞臺上，那些身段風(fēng)流的少女，在空靈的樂曲聲中翩翩起舞，荷袂騙躚、羽衣飄飄……她們用纖手、用妙目、用腰肢、用腰間的布帕、手中的團扇，輕云般慢移，旋風(fēng)般疾轉(zhuǎn)，舞蹈出詞句里的離合悲歡，令聽者觀者，無不目眩神迷，嘆為觀止。

“這唱歌的……”陳恪雖然覺著演出很好，但還沒到讓他如癡如醉的地步，便小聲問身邊的女郎道：“想必就是那杜大家了吧？”

“不是。”陳恪身邊的女郎，有著濃重的文藝范兒……當時他要這種類型的，是為了兄弟們著想，怕口味太重了，嚇壞了他們，但這不代表，他也喜歡這種清淡女子。結(jié)果那張五獻錯殷勤，把個口味最淡的給了他：“這是杜行首的妹妹小杜，她的唱腔都是杜行首教的。但若比起杜行首，還不曉得差多遠呢！”

“差在哪？”陳恪輕叩一口杯中的玉液，酒是好酒，但用銀杯，影響口感。

“她的好處人說得出，杜行首的奸處人說不出；她的好處人學(xué)的到，杜行首的好處人學(xué)不到。杜行首成名這幾年來，誰不學(xué)她的調(diào)兒？人人都學(xué)，最多就像小杜這樣，把唱腔學(xué)得七七八八，神韻卻十不足一。”文藝腔亦有文藝腔的好處，譬如說…，跟你談文藝。

待那小杜唱完，觀眾爆發(fā)出熱烈的歡呼聲，很快，有幫閑閑漢陸續(xù)跑上臺去，高聲道：

“二樓菊間周員外，打賞小杜小姐十貫。”

“二樓桃間慕容公子，打賞小杜小姐二十貫。”

‘三樓坤字間侯大官人，打賞小杜小姐五十……’

“徐待詔打賞二十貫…”

“周孝廉送新詞兩首……”

“劉孝廉送新詞一首……”

陳恪張大嘴巴聽著，他算術(shù)能力極好，待那些幫閑報完數(shù)，他也算出了總額足足二百二十貫，這也太瘋狂了吧！唱一首歌，就收入二十二萬大元，這還是大*之前的小*……只是，怎么還有人送自己寫的詞，不嫌丟人啊？

“諸位官人都是讀書人”，卻聽那張五嘿嘿笑道：“若有中意的新作，不妨讓小人也下去露露臉。”

“你不怕現(xiàn)眼？”陳恪笑道：“我可沒帶那么多錢。”他身上帶了十幾兩銀子，只怕連結(jié)賬都不夠。好在還貼身藏著幾片金葉子，也不虞被扣下洗碗抵債。

“官人怎么犯糊涂了”，張五笑道：“俗話說，鳩兒愛鈔，姐兒愛才，你若有佳作奉上，保準比百貫打賞，更讓小杜小姐動心。說不定還有一親芳澤的機會呢。”

汴京的妓女就是這樣如饑似渴地追求著好詞，因為好詞能移宮換羽，一經(jīng)演唱，聲價陡漲……不信你看看后世的歌星，能遇到一首好歌是多么重要。所以她們對好詞的追逐，猶如走獸奔于麒麟，飛鳥翔于鳳凰，對于能做出好詞的才子，更是竭力奉應(yīng)，甚至不惜倒貼金物。

同時，妓女在演唱詞曲時，也能漸漸悟出個中三昧，學(xué)得填詞技法，提高了文化素養(yǎng)。長久浸淫此道，其詩詞水平，比偶爾為之的文人只高不低。所以張五也就是討好的一說，心里壓根沒想過，這幾個鄉(xiāng)下來的土包子，能有什么好詞曲，入得了這些方家的法眼。

陳恪看看蘇軾，暗笑道：‘這里恰有個才比柳七的大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