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摩挲著那奏章的封皮,趙禎長長嘆口氣道:“一字不差,真讓歐陽修說著了。”
他身邊侍立著內侍省押班胡言兌、皇城司押班石全彬,這兩個是趙禎最親信的心腹太監(jiān)。前者生得胖胖的一派福相,只是細聲道:“圣人息怒。”然后從暖瓶中倒出半盆溫水,將面巾浸濕了,擰出來,奉到皇帝面前。
趙禎接過面巾,敷在左邊眉骨上,每當他氣極了,眼眶便會生痛。毛巾傳來的溫熱,讓官家的疼痛舒緩了一些,他問石全彬道:“查得怎么樣了?”
“中書省奏章中所說的幾件傳聞,”石全彬一臉陰沉,職責所在,他沒法像前者那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低聲稟報道:“老奴已經(jīng)查出些眉目了。”
“……”趙禎沒做聲,又敷上右邊眉骨。
“關于狄相公半夜穿黃袍的傳聞,可以確信的是,其實他穿的是僧衣。”石全彬輕聲道:“關于狄家半夜怪火沖天一事,其實是那日,狄家在作醮,只是狄府的管家,忘記向開封府報備。當時的開封府尹王珪,曾經(jīng)帶人前去救火,才知道是誤會一場。”
“還有狄家的狗生雙角一事,”石全彬道:“據(jù)說確實有之,但在第一時間,便被狄相公宰了,而那場齋醮,就是為了驅邪。”
“呵呵……”趙禎的臉上,終于露出些許笑意道:“原來朕的大將軍,也怕鬼神啊。”說著笑問胡言兌道:“老胡,你怕不怕鬼啊?”
“怕,當然怕了。”胡總管憨憨一笑道:“不過老奴在圣人身邊,鬼神不敢近身的。”
“哈哈哈……”趙禎被逗笑了,搖搖頭,神態(tài)轉為黯然道:“其實這世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是人。”
“老奴就搞不懂了,人有什么可怕的?”胡總管奇怪道。
“人心難測吶。”趙禎幽幽一嘆,突然意興闌珊道:“何況,他還有前科……”
胡言兌和石全彬面面相覷,不知這說得是不是文彥博。是的話,那文相公的麻煩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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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政事堂,文彥博的臉便陰下來。坐在簽押房中,他馬上命人去和宮里的暗線聯(lián)系,打聽這兩日,可有人向官家,灌了什么**湯。
僅僅半日,他便知道了歐陽修給官家上疏一事,雖然奏疏內容無從得知,但官家態(tài)度的改變,顯然與此有關。這給文彥博帶來極大震動……他之前之所以敢,在沒有真憑實據(jù)的情況下對狄青下手,憑得就是文官隊伍都在自己這邊,哪怕有人心里不贊同,也不會為狄青說話的。
這才剛剛開仗,大宋朝的意見領袖,便站到了對立面……幸好只是密奏,沒有什么人知道,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丞相,咱們該如何應對?”參知政事王堯臣輕聲問道:“要不便從長計議?”
“不能拖太久,遲則生變。”文彥博卻心志極為堅定。打虎不死、反受其噬,這次無論如何,都要把狄青徹底打倒,使其永世不得翻身。
見王堯臣的臉色有些發(fā)白,文彥博冷哼一聲,解釋道:“這場雨,就要下到頭了,洪水不久便要退去。洪災一旦過去,被壓下去的兩樁事,便要舊事重提了,到時候我們焦頭爛額、自顧不暇,誰還顧得上狄漢臣?”
王堯臣知道,文彥博所說的兩樁事,一個是六塔河之獄,一個是立儲之議,這兩件事,哪一樁都牽動著朝野的神經(jīng),只是因為洪水的打斷,才消停了一兩個月。可以想象,當洪水退去,政務恢復運轉,那些憋了一夏天的大臣們,會爆發(fā)出怎樣的能量。
說句不中聽的實話,盡管文彥博在抗洪期間,積累了相當高的威望,但也很有可能,在隨后到來的政潮中倒臺。如果不抓緊時間,先把狄青放倒,那么將來倒霉的,一定是他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