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趙宗績呷一口茶,笑道:“有些危言聳聽了吧,我最近看了很多史書,可都沒聽到過這種說法。”
“一點也不夸張。”陳恪搖頭笑笑道:“你之所以在書里看不到,是那些編史書的人,要么腦子里灌了漿,要么故意不說。”
“為何?”趙宗績問。
“無它,人總要為自己的利益集團服務。”陳恪淡淡道:“那些寫史書的文官們,家里本身就是放高利貸的,他們怎么可能把這黑鍋背在自己身上呢?”
“愿聞其詳。”
“高利貸在城市就是典當行,在農村則是地主。”陳恪輕聲說道:“大宋之前歷朝歷代,盡管有關市之征、山澤之禁、鹽鐵之榷,但這些只是小菜,國家的真正主食,是農業和農民。農業提供了主要稅收,農民還負擔者主要勞役。所以我們先只看地主放高利貸的危害。”
“對于高利貸的危害,我大概知道一點,把借錢的貧民搞得身無分文、家破人亡。”趙宗績道。
“不錯,但這是表面現象,不是真正的危害。”陳恪道:“農村的農民,最好的狀況,便是家里有十幾畝地,七八口人。自己種糧食種棉花,養雞養豬,可以自給自足,再用剩余的農產品,到集市上去買些鹽鐵等必需品,手里就不剩什么錢了。但因為唯一的負擔是朝廷的賦稅,所以生活還算將就。”
“這已經是很不錯的農民家庭了。”趙宗績點點頭道。
“但他們抵御風險的能力極差。一旦遇到了荒年,紅白喜事、生老病死等狀況,收入減少或者開支大幅增加,就不得不靠舉債過關。而向周圍的貧農借錢是不可能的,只能向地主借。”
“一直到這里,這家人還想著,自己第二年好好干,緊緊褲腰帶,就可以還上高利貸。從而過上原來的正常生活。”陳恪接著道:“可是,他借的是高利貸,且是他沒有議價能力的高利貸,第二年他收成好了也沒用,因為多收了三五斗,糧食的價格就會下降,他還是還不上。”
“另一方面,農村的高利貸。比城市里的要野蠻多了。往往每年利息的增長,要超過農民那點微薄的收入。農民忙活一年,往往只能還上新增長的利息。這還是好年景,若是年景差,連吃飯都成問題。又何談還債?而欠款卻利打利利滾利,越來越高,最后只能把自己的地、牛、妻子兒女,乃至自己,抵給地主還債。”
“一旦遇到荒年,大規模的農民無以為繼,其后果必將是大規模的土地兼并,農民要么成了佃戶,要么背井離鄉成了流民。”陳恪認真的給這小王爺。講述在別處可學不到的興衰之學:“還有兩個因素推動了這種現象。一是土地在多年耕種后會退化,產出會越來越少,能養活人口的數量自然減少。另一方面,只要沒有大規模的戰爭,人口就會慢慢增長。時間一長,兩相作用,又會使土地兼并、農民破產益發嚴重。”
趙宗績聽得無比認真。連發問都忘了,只在那里默默的做筆記。
“而對一個王朝來說,這兩個問題,都是致命的。土地兼并,使國家大量的財稅之源。聚集到了豪強地主的手中。比起如綿羊般馴服的農民,地主們狡詐而有力。他們通過種種政治特權,可以有大量的田畝免稅。再賄賂地方官吏,使應稅的田畝和免稅田混淆,或者干脆瞞報田畝,總之有的是辦法逃脫稅負。則朝廷的收入必然銳減。”
“農民破產的危害更嚴重,方才說過,破產農民有兩個流向,一個是給地主作佃戶,一個是離開家鄉、成為流民。無論哪一種,都會導致國家納稅人的減少,承擔勞役的人群縮小。”陳恪緩緩道:“這又會使沒有破產的農民負擔加重,從而使更多的農民破產,產生更多的流民,導致遍地土匪、強盜的情況。匪亂橫行必然民不聊生,更多的農民無法生存下去。這時候若是再遇到連續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