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眼里,趙承簡扮演了趙普的角色,所有的角色悉數到場,就連自己的老婆也友情客串,目地就是逼他就范。
然而趙允讓已經把他的性格摸透了。趙禎在士大夫不遺余力的教育下,養成了溫良恭儉讓的性格,說白了,就是寧肯委屈了自己,也不會當面給人難看,尤其對一個將死之人。
這一刻,趙禎深深體會到了太祖皇帝的無奈,誰說皇帝就能隨心所欲來著?也有被人牽著鼻子走,沒辦法的時候!
趙禎沒有否認,兩人便趕緊寫過繼文書……這是宗正寺的日常業務,自然揮筆立就,然后端在托盤中,先給趙允讓簽押。
趙宗懿和趙宗暉,扶乃父起身,又握起他的手,想幫父親簽名。誰知他憑著自己的力氣,便一筆一劃的寫下‘趙允讓’三個字,工工整整,一筆都不亂。
趙允讓寫完了,意味深長的看趙允弼一眼,想從他臉上,瞧出點什么。
誰知趙允弼一臉古井不波,望著趙承簡端起托盤轉身,突然低聲說了一句:“看日子了么?”
“呃……”趙承簡一愣,心說這急忙忙的誰去翻黃歷,搖搖頭,小聲道:“沒有。”
“尋常人家過繼個子女,尚要翻翻黃歷。”趙允弼正色道:“天家進人口關乎社稷,豈能草率?”
“也是。”趙承簡點頭,問道:“府上有沒有欽天監發的歷書?”
趙允讓父子暗暗冷笑,他們處心積慮,自然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不一會兒歷書送來,宗正寺的人一查,今天雖然不是個好日子,但‘宜進人口’……進人口,就是過繼子女之意。
看著官家在文書上落墨,趙允弼心中暗嘆,兒啊,比起趙宗實他爹,為父實在是太不稱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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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折騰了一通,趙禎意興闌珊,便起駕回宮。
雖然已經過繼,但趙宗實請求留在府中,為老父送行。趙禎沒有把他帶回去的意思,便和皇后起駕回宮。
回到宮里已是深夜,皇后去坤寧殿,趙禎回福寧殿,兩人并不住在一起。
更衣盥洗之后,趙禎躺在床上輾轉難眠,他無比清楚今日過繼趙宗實的意義——一欸明日里,翰林學士擬制詔告天下。朝野便知道,大宋朝終于有一位皇子了——之后人心向背,便如大江東去,不是任何人能改變了。
平心而論,趙禎對趙宗實并無惡感。善于理解別人的皇帝,知道趙宗實不尷不尬的身份,使他沒法放開手腳做事,甚至要替別人承擔許多罵名。所以趙禎從沒用,是否有作為做標準,來審視過這廝。
至于人品學識,趙宗實看上去很像樣子,至少趙禎沒什么不滿意的。只是真要如此草率,就決定大宋朝的繼承人么?趙禎委實難以放心。
從大里說,作為最了解這個國家的人,他太知道大宋朝,面臨著怎樣復雜而深刻的危機。所謂盛世,不過是塊遮羞布,到遮蓋不住的那天,內外交患一齊爆發出來,就是亡國滅種之日!而那一天,真得不遙遠了……
往小處說,自己才五十歲,怎么也得有個十幾二十年的陽壽吧?難道這么早確立儲君?自己一天天的衰老,而儲君卻一日日的強大,怕是用不了幾年,‘天圣’、‘明道’那樣的日子,又要重臨了吧。
難道自己的皇帝生涯,注定以傀儡始,以傀儡而終?
趙禎輾轉難眠,躺著都難受,索性起身下地。
胡言兌見官家今夜像烙煎餅一樣翻來覆去,怕是有事,故而沒像往常一樣退下,而是在帷幔外假寐。聽到動靜趕緊進來道:“大官這是要做甚?”
“睡不著,出去走走。”趙禎道:“你可不許攔著我。”
“外面更深露重,當心著了寒氣。”胡言兌擔憂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