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絕不干涉前十的名次,因為那樣太顯眼,容易惹來非議……
就這樣辛辛苦苦十多天,閱卷終于到了尾聲。十名之外的三百二十一名新科進士,已經排定名次,只剩下前十名未曾排序了。
兩位詳定官王安石和楊樂道,將十份考卷奉到趙宗實面前。
“二位學士是個什么意見?”趙宗實心有定計,是以一臉真誠的垂詢道。
“請殿下定奪。”楊樂道輕聲道。
“小王才疏學淺,主要還是聽二位的吧。”趙宗實笑笑道。
“殿下謙虛了,”楊樂道道:“我倆便斗膽言之了,不妥之處,懇請殿下隨時指出。”
“好的。”趙宗實點點頭。
“首先要定的是第一名。”楊樂道道:“這里面,朝廷有個定制,就是不管怎么排,狀元一定要在初考官和覆考官提供的排名中產生,不能再有別的人選了。”說著面現苦笑道:“但是王外制的意思是,要打破成規,另外立個狀元。”
“哦?”趙宗實望向王安石道:“王外制此意為何?”他對大臣向來尊敬有禮,何況王安石這種聲望日隆的中流砥柱。
“下官看了初考和覆考擬定的頭名,對其試卷并不滿意,”王安石回稟道:“是以建議另擇頭名。”
“可是,這不合規矩啊。”楊樂道大搖其頭道。
“規矩當然要遵守,但那得是朝廷擬定,皇帝頒布的法令。”王安石淡淡道:“這條所謂的規矩,不過是往日詳定官為了推卸責任,尸位素餐之舉。狀元者,諸生之魁也,明知道有更優秀的試卷而不取,這是什么規矩?”
“這、這……”楊樂道哪是王安石的對手,憋了半天方道:“還是請殿下裁決吧。”
“那就請殿下裁決。”王安石只好應下。
“呃……”平心而論,趙宗實挺喜歡王安石的沖勁兒,但這節骨眼上,他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何況本就做賊心虛哩。裝模作樣的尋思片刻,他笑笑道:“王學士說得有理,不過咱們還是按規矩辦吧。”
王安石登時就有些急了,沉聲道:“殿下,一切的原則,應該是以選拔出最優秀的人才為要,不應以規矩為原則,作繭自縛!”
趙宗實的臉上,被王安石濺了幾滴口水,心里登時不悅,淡淡道:“其實這規矩,也不是壞事。至少它就能限制詳定官的權力,使其不能徇私枉法。”覺著這話有點重,他趕緊放緩語氣道:“當然,王公的才學人品,天下皆知,誰也不會懷疑你的判斷。可要是破了這規矩,日后倘有剛愎自用或心術不正的主考,難保不會將朝廷的掄才大典,變成自家的盛宴。”
趙宗實確實是聰明,一番話說得王安石面紅耳赤。再要堅持的話,他就成了那個‘剛愎自用’或者‘心術不正’之人,只好憤然垂首。
趙宗實又好言安撫了王安石幾句,便按照楊樂道的意見,確定了狀元人選。后面九個,王安石和楊樂道沒什么爭議,趙宗實也就照單全收了。
嘉佑六年殿試的名次終于排定。趙宗實長舒口氣,對兩位詳定官抱拳道:“辛苦二公了,咱們趕緊去向官家報喜吧。”
“是。”兩人起身應聲。然后命人將謄抄的試卷裝箱,抬到福寧殿向官家稟報。
“你們辛苦了。”聽了他們的稟報,趙禎微笑道:“在宮里關了這么些天,實在不人道,趕緊回家和妻兒團聚吧。”
三人心里奇怪道,這不合規矩啊。趙宗實只好問道:“父皇,還未拆封謄名呢?”
“這些瑣事就交給下面人辦吧。”趙禎笑笑道:“何勞諸卿?”
“是……”官家體諒,眾人不好再說什么,便告退出來。
離了福寧殿,趙宗實卻越想越不對味兒,看官家這意思,似乎是還想看看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