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縣的街頭在經歷兩宮到來后的興奮、新奇,然后又被亂兵攪擾的驚慌、無措,終于恢復了平靜。市面重新又繁華了起來,甚至比原來更加的熱鬧。隨扈的官員、兵丁,成群,呼朋喚友的到酒館買醉,有些個輕浮的,更是把手里還沒暖熱的銀子填了婊子的熱被窩。
莊虎臣一行人今天都是便裝,沒有步行,更沒坐轎。說實話,莊虎臣怎么也不能習慣密不透風的轎子,覺得憋悶。所以一行人都是騎馬的,而且騎的都是伊犁的高頭大馬。在街道上馬蹄鐵把青石板路踏的答答做響,引的路人側目。
賈繼英控著韁繩和莊虎臣緩步并行,臉上滿是為難。
“大人,你看,我就不要去了吧,鋪子里那么忙?”幾乎是哀求的眼神和語調了。
莊虎臣微微一笑道:“今天,人家指名道姓的請你和我兩人人,你不去,也太失禮了吧?”
“大人,你是知道的,我是‘大德通’出來的人,見他們有些那個”賈繼英一臉的尷尬。
莊虎臣舉著馬鞭向前一指道:“我的賈大掌柜,你往前面看,用不了三年,咱們的‘點金錢莊’就是大清最大的買賣了!你賈大掌柜就是天字第一號的掌柜!這些西幫的東家、掌柜見了你的面恐怕連巴結都怕不趕趟,誰敢讓你一天不舒坦,老子就叫他一輩子不舒坦!”
賈繼英順著鞭梢的方向,只看見遠處的街市上,星星點點的燈火已經開始亮了起來。已經是初秋了,天一黑,空氣里的燥熱就慢慢消散,深深的吸了兩口清涼的空氣,心里頓時舒暢了許多。天下第一掌柜!這六個字此時在胸膛里燃燒了起來。
“這喬家今天請咱們是什么個意思?”平息了心情,賈繼英問起了正經事。
莊虎臣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咱們不去,何必給他這個臉?現在咱們的生意也做開了,用不著和喬家攪在一起!”
莊虎臣淡然道:“怎么,賈大掌柜還記著喬家的仇?”
賈繼英苦笑一下道:“我和喬家有什么仇啊?我只是覺得沒必要和這些鼠目寸光的東西打什么交道,現在正是咱們取而代之的好機會!那天楊士琦說的好,天與弗取,反受其咎。要不是喬家昏庸,這代理行在糧餉的好事能輪到咱們?現在既然老天把機會給了咱,大人,你可不能發善心啊!我怕你見了喬家的人,幾句好話,你就心軟了,商場如戰場,弄垮了喬家,咱們就真的成了天下第一了!”
莊虎臣啞然失笑道:“奸商,奸商,無奸不商,你賈繼英好歹也算是讀圣賢書出來的,御使楊深秀的學生,你老師也算是同光年間的一代名臣,戊戌年,一道彈章筆桿兒可抵五千軍,你倒好,當了幾天的商人,就這么狠毒!”
賈繼英被臊的滿臉通紅,喃喃的說不出話來。
“啪”,賈繼英騎的棗花騮冷不丁的被莊虎臣對屁股抽了一鞭子,“悉律律”一聲暴叫,翻踢亮掌就猛沖了起來。賈繼英一下沒有防備,險些被掀了下來,只聽見,他在馬上叫罵:“你這畜生,也慢著點,你想顛死爺爺啊!”
看見賈繼英的狼狽相,一群人都是哈哈大笑。莊虎臣一夾自己騎的雪青馬的肚子,駿馬也開始加速,漸漸撒開了。十幾匹馬的蹄聲在街上格外的清脆。
祁縣東南角一座二層的小樓,雖然也有斗拱雕梁,但是整體的風格還是古樸質拙,和山西普通的前堂后宅的商鋪沒什么區別,要是硬要說有什么不一樣的地方,那就是房檐下掛著一串碩大的紅燈籠,顯得特別的醒目。門頭上黑漆泥金大匾上四個大字:匯賢雅敘。
樓宇雖不出眾,進得里面卻是別有一番洞天。絳紅的輕紗幔帳,從屋頂緩緩瀉下。工筆的仕女、花鳥圖栩栩如生,一看就知道是名家的手筆。名貴的雞翅木的茶幾雕著“天女散花”的圖案。紫檀的書架上,珍惜的宋版線裝書好象是坊間學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