閣樓不高,一根木柱豎在正中央,像傘柄一樣撐住屋頂。
不大的空間里塞了一張四柱床,床單被褥幾百年沒洗過,帷幔破爛不堪,散發著一股難聞的酸味。
秦究用手套抵著鼻尖,四下掃量。
“我想想,把你放在哪里比較好。”他輕聲說。
他個頭比游惑還要再高一點,站直就會撞屋頂,只能全程低著頭。
“床上?床柱剛好可以固定繩子。寬度肯定是夠的,就是短了點。”
秦究搖了搖床柱,想試試堅固程度。結果一轉頭,就看見了游惑的“同歸于盡”臉。
要是于聞或老于看見游惑這副表情,肯定撒腿就跑,但秦究卻笑了。
他低沉的笑聲悶在嗓子里,說:“好吧,確實不那么干凈,柱子也有點細,很大概率拴不住……這里地方不大,你希望呢?”
游惑冷著臉,不打算理他。
誰知秦究也不急,就那么等著。
游惑被看了一會兒,終于不耐煩地說:“我希望你能自己躺到那張香噴噴的床上,把繩子套在自己的脖子上,再把另一頭交給我,而我只要伸手一抽就徹底清靜了,可以么?”
秦究瞇了一下眼睛。
有那么一瞬,游惑以為他一定不高興了。誰知他又笑了一聲,說:“恐怕不太可以,我沒有那種愛好。”
游惑:“……”
神經病。
神經病還有殘留的人性,沒有真的把游惑安置在獵人的床上。
游惑坐在地板上,兩手背在身后,被捆在那根支撐屋頂的柱子上。
秦究繞過他去開窗。
閣樓的窗戶非常小,不比巴掌大多少。但寒冷的空氣灌進來,還是沖散了那股難聞的酸味。
秦究:“冷么?”
這話簡直就是放屁,大雪天穿t恤,不冷難道熱么?
但比起冷,游惑更受不了那股餿味。
他略過秦究的問話,皺著眉說:“能不能讓我站著?”
“不能。”
“……”
游惑冷冷地瞪著他。
秦究回到床邊,坐靠在木質小圓桌上,跟游惑面對面:“你腿太長,搞不好會沖我踉蹌一下。還是坐著比較穩。”
游惑:“……”
穩你媽。
接連氣兩回,游惑轉頭看向右側,懶得再搭理他。
右邊,本該是墻的地方蒙著一塊玻璃。從游惑的角度,可以透過玻璃看到樓下半個客廳,考生們或站或坐地呆在那里。
沒了游惑,那幫老弱病殘孕就成了無頭蒼蠅,搓著手打轉,不知所措。
于聞抓著刀,在答題墻邊垂死掙扎。
他打算把自己畢生所學的物理公式全寫上去,不管跟光學有沒有關系。結果絞盡腦汁卻發現,畢生所學只夠他寫五分鐘。
書到用時方恨少。
于聞活了18年,第一次想到這句話,哪里都痛。
“還有么?你們誰還記得點東西?”他轉頭向身后的人求助。
于遙面露愧色:“我高中還是學理化的呢,大學轉了文,又工作這么多年……就墻上那些,你不寫我都想不起來了。”
于聞小狗一樣看著她:“姐你再想想,隨便什么,啥補充都行!”
他萬幸長得像媽,雖然跟游惑差得遠,但放在學校也能算顆草。
于遙活生生被看出母愛,猶豫著說:“就記得個折射示意圖,最最最簡單那種,畫出來你別笑我。”
“不笑!誰笑我砍誰,真的。”
這胡說八道的誓發得太兇,于遙懵著臉縮了一下,這才扶著肚子挪過去,拿著刀劃了個弧線,又畫了兩道折射光。
于聞“唔”了一聲,心說真的簡單。但就這,他都沒想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