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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像她這種士人家庭的女子,對軍漢們不屑一顧才是正常的,庾家那位明顯年紀還小,還沒領略到“種姓制度”的真諦,過于天真爛漫了。
“這位是梁將軍家的姐姐。”庾文君像只歡快的云雀,仔細介紹她身邊的女郎:“出身安定梁氏,馬上要去當豫章王妃了哦。”
安定梁氏,其實也算是士族里面比較出名的存在了。
東漢年間,權臣梁冀威風無比,一門三皇后、六貴人、兩個大將軍,把持朝政二十年,先后立了三個皇帝。
魏晉以來有所衰落,但到目前為止,雖然談不上頂級門閥,但仍在一流末尾徘徊,其實不錯了。
“梁將軍”應該就是衛將軍梁芬了。
這個職務怎么說呢,理論上很高,但梁芬應該沒有開府,在朝中權力有限。他最好的出路,其實還是謀一個地方職位,比如刺史、都督之類,就是不知道他有沒有這個眼光了。
“你今日在巡視?”庾文君問道。
“天下鼎沸,時局喪亂,正要多加巡視。”邵勛答道。
“難得有個春日游玩的機會,卻不知下一次是何年了。”庾文君像個小大人般嘆了口氣,眼角的小月牙也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幾絲憂愁。
“戰事不遠矣。”邵勛也嘆了口氣,道:“不知道今年能不能熬過去。”
“啊?”庾文君驚訝地捂住嘴,嬌艷的野花貼在臉上,頗有幾分人面桃花相映紅的趣味了。
梁氏也看了他一眼,不過并未說話。
“洛陽這種風口之地,不知道怎么都喜歡留在這。”邵勛看了眼遠處的山川、河流,道:“你若想年年賞花,不如搬到江南去。”
“為什么?”
“要打仗啊。”邵勛說道:“打來打去,人都死光了,最后怕不是讓并州匈奴占了便宜。”
梁氏蹙眉,似乎有些憂愁,又好像不太喜歡這類灰心喪氣的話。
庾文君下意識問道:“你不是很厲害嗎?我家的部曲,沒一個有你這么能打。”
邵勛失笑,道:“戰陣之上,萬箭齊發,再勇武又有何用?世間最厲害的本事是‘集眾’,它有排山倒海、改天換地的無上威能。我——差得遠了,不過是亂世之中隨波逐流的小卒子罷了,連自己的命運都無法掌握,遑論其他。”
他這一番話,讓在場幾人都沉默了。
庾文君眨了眨眼睛,不知道該說些什么。良久之后,天真地問道:“你會幫我嗎?”
邵勛失笑,認真地說道:“會。”
“那就好。”庾文君的嘴角又翹了起來,大眼睛彎彎的,笑得很歡快。
梁氏沒好氣地看了小妹妹一眼,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今日兩人同乘一車,路上遇到個怪道人,說她倆皆有“鳳格”,未來貴不可言,或有皇后之命。
她雖不信,但庾家小妹妹和一個軍戶聊得這么開心,顯然是當不成皇后的。
眼前這個軍漢,甚至只能娶軍戶女子為妻,和她們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
邵勛眼神不差,見梁家的那位天之驕女不愿多言,便行禮告辭了。
庾文君遺憾地行禮作別。
她今年才七歲,雖說六歲就會寫詩了,但見過的人少,歷事更少。在她心目中,這個武夫大概是她所見過的人中武藝最出眾,最有本事的了。
她的心思與別人不一樣。從前年開始,懵懂之中就聽著父兄們激烈的爭論、反復的抱怨,隱隱約約知道如今的世道不好,天天要打仗。而既然打仗了,那么最直觀的就是你武藝怎么樣了,對七歲的她而言,這簡直就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
至于其他的,暫時想不到,也不愿意想。
和庾文君相比,已經十六七歲的梁蘭璧就成熟多了,思考問題自然不會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