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當聽說石達開敗退湖口,曾國藩派人追擊的時候,張玉釗也是覺得不安的。
而且這也不在原計劃中。
按照戰前部署,水師主力最重要的目的是阻止石達開增援九江,掌握長江主動權,而不是殲滅石達開水師。
但是曾國藩是主帥,誰能攔得住他?
而且張玉釗也沒有了回頭路,必須堅持九江之戰必勝,甚至自己都不能懷疑。
而現在大敗的消息傳來。
如同黑暗潮水一般,席卷他的整個身心。
那種冰冷,絕望。
而且那天在惠親王府,他可是親口說的,如果九江之戰大敗,他就要向蘇曳當眾認罪,而且自絕仕途,不參加科舉,不踏入官場半步。
現在這種情形,湘軍怎么辦?
他張玉釗怎么辦?
就這樣,他枯坐了半天一夜。
直到第二天天亮,他都沒有挪動,也沒有閉眼。
胡子拉碴,眼圈通紅。
沈寶兒裊裊走出,端來了一碗羹湯,放在張玉釗的面前。
“寶兒,你可有后悔?”張玉釗鬼使神差問道。
不過,問完之后,他就知道不該怎么問。
沈寶兒道:“張公子,你小瞧我了。但如果你從此一蹶不振,我才會真的失望。”
“這樣的挫折就真當沒有過嗎?不論是曾大帥,還是我父親,比這更大的挫折都遇到過吧,九死一生的局面都不止一次了,為何這一次就受不了呢?是因為前幾波贏得太狠了,輸一把就受不得了?那這還贏出錯來了嗎?”
“而且,我覺得局面沒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對于皇帝來說,這確實一個天大的壞消息,但對于我們來說,也僅僅只是一個壞消息,傷害不了根基。”
“朝廷還能怎么著?罷免了曾大帥?罷免了我父親?”
張玉釗腦子頓時清明了起來。
是啊,事已至此,還能怎么樣?
我們湘軍是輸了?
伱皇帝能怎么著?
你有替換的人嗎?
你還能把僧格林沁和勝保調到南邊戰場去?你敢嗎?
整個南方戰局,只能依靠我們湘軍?難道指望向榮他們不成?要能指望的話,也輪不到湘軍崛起了。
江南大營都頂著太平軍的鼻尖上了,發逆站得高一點,甚至都能看到江南大營那些清軍廢物在賭牌九,誰輸誰贏都能看清楚,有什么屁用?一場戰都不敢打。
“在南邊,曾大帥、駱大人,胡大人正在挽回大局,而在京城就你和祖父二人,他們有他們的人事情,我們也有我們的事情要做。”
“而且蘇曳贏了這一局,表面上看風光無限,但實際上呢?或許離死不遠了吧!”
“傷風悲秋,那是文人的事情,張世兄你是文人嗎?”
張玉釗當然是文人,而且還是聞名天下的文人。
但是,他卻不把自己當成文人,而是政治家。
張玉釗站起,躬身道:“多謝賢妹指教。”
然后,讓優雅快速地吃掉了這碗羹,接著去凈面潔齒,本想整理儀容并且換掉衣衫的,但稍稍猶豫后就作罷了。
接著,他保持著這個落魄的樣子離開了沈廷恩家,朝著內城的蘇曳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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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張玉釗走到蘇曳宅邸面前的時候,后面已經跟著一大群看熱鬧的人群。
張玉釗朗聲道:“蘇曳閣下可在,張玉釗前來認罪。”
片刻后,大門開啟。
昂首玉立的蘇曳走了出來。
兩大美男子面對面。
所有人看出來了,張玉釗更有一種特殊的氣質,完全符合了所有人對讀書人的想象。
而蘇曳更英俊,氣質也要復雜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