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中泛著寒光,那雙小眼睛呆愣的直視著他懷中那芳華已逝的女子。
而在見到對方一瞬,許元便明白為什么這好胸弟一直要叫他老頭。
鎮西侯外貌看起來真的挺老,黝黑,干瘦矮小,皺紋遍布面龐。
比起鎮西侯使韃晁小兒止啼的名頭,這位鎮西侯看上去更像是大炎田野間隨處可見的農漢。
良久無聲,
許元緩緩垂下了眼簾,低聲道:
“.對不起。”
“.”
話語落下,幻想破滅。
鎮西侯挺拔的腰背變得佝僂,老繭遍布的手不斷摩挲起腰甲上的一處斬痕,好幾次小心翼翼的朝著自己兒女抬手,但卻又畏縮的收了回去。
許元看著她的面龐,輕聲的呢喃道:
“君武臨終前想讓我告訴您,她為鎮西府守住了這座城,讓滿城百姓都山呼著清樂之名,以及,她真的很想您,很想她的母親。”
語罷,無聲。
一陣微風掠過,有著軍陣加持的半圣身子一陣不穩,顫抖著半跪在了傾斜的城門樓頂。
瘦小的老頭跪在地面,大口大口喘著氣,細小的眼睛中不停眨動,淚光閃爍,手指無力的在堅硬的石頂留下一道深深的指痕。
甲胄散射著陽光的冰寒,
鎮西侯望著尸骨已寒的女兒,幾次張嘴,卻又什么都沒能說出來,只有幾聲聽不清楚的斷續的啞音從喉頭擠出。
“.”
許元垂著眼簾,沒有去看身側的老者。
這一刻,身側的他不是那威震大炎的鎮西侯,只是一個剛剛失去女兒的父親。
他的狼狽不應該被外人看見。
“君武,我走了.”
靜坐了數息后,許元在懷中女子耳畔輕喃一聲,便動作輕柔的將她平放在了老者面前,便緩緩站起了身。
但這時,
鎮西侯音卻忽然叫住了他,壓抑著顫抖的聲線:
“回來,坐下。”
“.”許元腳步頓住,坐了回去。
“離君武遠點。”鎮西侯。
“.”許元沉默著平移了半丈。
喚做鎮西侯的小老頭坐到了李君武身旁,低聲的問道:
“.君武死了,你就沒有什么話想與我說么?”
許元看著城外的黃沙丘壑,麻木的回道:
“君武的死,因我而起,因我而終”
鎮西侯壓抑著情緒打斷:
“我不是要聽你懺悔,讓你償命,君武能活么?”
“.”許元默然。
鎮西侯的聲音帶著倦意:
“我還沒老糊涂,要殺,我也是殺的那殺死君武兇手,而不是你這誘騙君武的放蕩浪子。”
“.”許元。
鎮西侯起身坐到了女兒身旁,用力的攥著自己身上甲胄,緩聲說道:
“不過本侯也根本沒資格說你,君武從軍的理由,我從一開始便知曉,但這丫頭的死,又何嘗不是我當年自己造的孽,自己埋下的禍端.”
戎裝老者,垂著眼簾,低聲說著:
“年少輕狂,目空一切,自認為能謀算天下,把控一切,將天下英杰視為草芥,甚至覺得自己能謀算當今圣上和你父親.呵呵,真是個蠢東西。”
許元下意識瞥了身側老者一眼,沒有說話。
鎮西侯并沒有他自己口中說的那般不堪,他有著支撐這份狂傲的資本。
出身獵戶,只身闖入邊軍,在二十五那年便已然領兵數萬終結了韃晁之變,裂土封侯。
放在皇朝天下萬載的歷史上亦是罕見,只是可惜他一頭撞上了那個怪物橫行的璀璨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