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瘦馬。
其中一人,有意無意瞟向朱銘的肩膀——破毛衣包裹著的寶劍,被朱銘背在身后,劍柄位置從右肩伸出來。
農民們看似隨意走路,其實暗暗將父子倆包圍,一旦發生意外便可立即圍攻。
來到農家小院,田三讓渾家取來一瓢水。
在父子倆喝水時,田三有些刻意的打聽道:“伱們這是要去哪里?”
朱銘盡量放緩語速:“我們來投奔親戚,聽家里老人說,親戚在這邊種茶,已經幾十年沒走動了。可我們過來,一路茶山都已荒廢,哪里能尋到親戚?今后也不曉得在何處安身。”
田三搖頭嘆息:“前面的茶山,十年前就沒人了。恁多好茶樹,誰也不敢去采,采了就要給官府交稅。茶稅還好說,就怕被多點了雜捐和差役。”
“就算不采茶,怎么糧食田也不種了?”朱銘問道。
田三頓時一肚子怨氣:“都說有個蔡相公在變法,搞什么方田令。大戶的田越方越少,小戶的田越方越多。小戶活不下去,要么投獻做佃戶,要么逃去深山里。到第二年,大戶也被多多方田,隨便劃幾片山林,都說是大戶家的良田。縣衙里沒靠山的大戶,也得破家逃亡了。”
方田均稅,是王安石變法的核心內容。
蔡京上臺之后,立即重啟方田,說白了就是清查田畝。地方官為了政績,指著荒山說是旱田,指著河灘說是水田,強行登記在老百姓名下。
于是乎,全國大亂,就連實力不夠的地主,都被逼得舍棄家業逃跑。
朱銘又問:“前面多遠是縣城?”
“遠著呢,”田三朝著西邊指去,“到西鄉縣城還有好幾十里,你們得坐船過去。江邊全是山路,彎彎繞繞,走路怕要兩三天。”
朱銘再問:“有沒有集鎮?”
“你是說草市?”田三回答道,“往上走十里地,有一個白市頭,平日里買鹽就是去那邊。”
聊了一陣,田三的哥哥田二回家,廚房里女人已經做好飯菜。
田三便邀請父子倆一起吃飯,朱銘和朱國祥自然卻之不恭,他們已經好久沒嘗到米飯味道。
田二、田三都有老婆孩子,小女兒才五六歲大,瞪圓雙眼好奇的看著陌生人。
飯食是一鍋雜粥,居然有大米,但夾著許多糠殼,也不知是舂米沒舂干凈,還是故意留糠殼雜在里面飽腹。還有不知名的野菜,也囫圇煮在粥里,點綴出綠色倒是挺好看。
菜是一碗咸菜,挺咸的,吃一口能就著喝半碗粥。
如此粗茶淡飯,父子倆卻覺說不出的香,狼吞虎咽吃得跟餓死鬼投胎一般。
又不好意思吃太多,因為粥不夠。
最終,煮粥的鍋都被刮干凈,田二的老婆去洗碗,田三的老婆去給雞喂食,男人們則坐在院子里繼續閑聊。
不知不覺,天色盡黑。
這家人就幾間屋,沒有客房,甚至沒有柴房。
父子倆被安排到廚房休息,雖然條件很差,但不至于再風餐露宿。
聽到屋外腳步聲走遠,朱銘透過門縫觀察一陣,確定沒人之后才低聲說:“這個村子不對勁,咱們剛進村的時候,那些村民的眼神太滲人了。”
“我也覺得有些不對。”朱國祥說。
朱銘說道:“那匹馬就在廚房門口,如果村民起了歹心,肯定是先去搶馬。只要聽到動靜,我們奪門就跑,馬兒讓他們搶去就是。”
朱國祥說:“老規矩,輪流守夜。”
“人太多怎么辦?把我們堵在廚房里就不好跑了。”朱銘問。
朱國祥左思右想,都沒有什么好辦法,提議道:“要不我們出去睡,我看屋子側面的房檐下,堆放著很多柴草,藏在里面不容易找到。如果有人來,我們尋機逃跑。如果沒人來,天亮之前我們再回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