潰了,還能繼續聚在一起,純粹是因為沒地方逃。
左右兩邊是崇山峻嶺,前面有駱谷關擋著,后面是艱險的十八盤嶺和追兵。
能往哪兒跑?
便以劉延慶的逃跑本事,也實在長不出翅膀飛走。
半日之后,義軍的追兵來了,遠遠看到無數西軍旗幟立即退回十八盤嶺等大部隊。
前后都是賊兵,劉延慶召集眾將開會:“降了吧。”
楊惟忠默不作聲,既沒反對,也沒同意。
楊惟忠自稱父親是漢人,但很多人猜測,他爹是宋夏邊境的番人,頂多在唐朝時候屬于漢族。
他爹就曾經投降遼國,還娶了遼國的蕭氏女。
不論如何,楊惟忠是以番兵身份參軍的。不但改了姓氏,還把名字改成“惟忠”,以此彰顯自己對大宋的忠誠。
他歷來的表現卻是比很多漢將更忠誠!
“都說話啊。”劉延慶沒好氣道。
這廝早就氣炸了,前些天砍了二十幾個將官泄憤,全是從駱谷關逃出來的軍官。
為了擋住賊寇北上,陜西轉運使去年就募集鄉兵,重兵駐防各處關卡。
駱谷關這里,足足駐扎3500人。
劉延慶路過的時候,又分出800人留守。
前后屯兵4300人的險關,劉延慶覺得萬無一失,這才決定慢悠悠撤兵,耗費時間把糧草全部帶回。
然而,賊寇只有2000精銳奇襲,把最簡陋的飛梯拼接起來,竟然乘夜就把駱谷關給拿下。關城北邊的烽火臺,全部成了擺設,竟沒發現有敵人殺來。
一句話,守關將士就沒當回事兒!
因為駱谷關屬于后方,前面有劉延慶三萬大軍擋著呢,誰能料到賊寇從屁股后面殺來?
“經略,關城換上‘朱’字旗,又射書勸降了。”
一個親兵捧著勸降信進來。
“朱字旗?看來是朱賊親至,也不知是老朱還是小朱。”楊惟忠猜測道。
劉延慶拆信瞬間雙眼發亮,對眾將說:“這回的勸降書不同,只要俺們投降,留下全部輜重,無論將領士卒皆可放歸,每人還要發一斗米回鄉。”
此言一出,眾將面面相覷。
王淵冷笑:“這朱賊好手段。他不整編降兵為新軍,定是糧草不夠,養不起那么多軍隊。殺俘不祥還壞名聲,干脆全部放回家。被釋放的降兵沒了兵甲,跟普通百姓無異,回鄉之后還會散播賊寇的仁義。今后賊寇進攻陜西,官兵知道投降不會死,定然一個個望風而降。”
“也就是說,朱賊真愿意放俺們走?”劉光世的關注點不同。
一個個將官,都生出滿滿的求生欲。
劉延慶說:“只有兩人不能走,須留下來從賊。”
“誰啊?”眾將都看向楊惟忠。
劉延慶是有名的逃跑將軍,朱賊肯定看不上,那多半就是索要楊惟忠了。
劉延慶說:“一個是王淵,朱賊贊其輕財好義、家無宿儲,為當世之良將。若是從賊,必有重用。”
王淵聽了哭笑不得,被朱賊如此稱贊,是該高興還是苦惱?
北宋的西軍將領,跟明末的兵頭子有很大區別,因為朝廷可以隨意將其調離部隊。
想要成為緊握兵權的兵頭子,就得深耕鄉村基層社會。
這是由于,西軍的正規軍數量不多,大部分都屬于鄉兵和番兵。
到了北宋末年,官府很難把兵招上來,在征召鄉兵、番兵入伍時,就得采用懸賞承包制度。
即州縣官府發出懸賞令,鄉間豪強負責招兵,根據募兵數額予以獎賞。負責募兵的豪強若是也參軍,直接就可擔任鄉兵將官。
長期經營某地的將門,跟地方豪強有千絲萬縷的關系,他們可以有限度的操作募兵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