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打價格戰,以臨機集團的實力,倒也不至于像箐北機床廠、前堰第一機床廠那樣毫無還手之力。臨機有一些獨門技術,也有很強的成本控制能力,資金也足夠雄厚,完全能夠支撐得起與夏一機的長期爭斗。
可問題在于,這種爭斗是毫無價值的。
如果對方是國外企業,為了捍衛自己的市場,臨機就算和對方拼個魚死網破,也在所不惜,起碼還能掙個民族英雄的稱號吧?可夏一機也是國內企業,屬于國家裝備工業的一個組成部分,臨機與它拼個兩敗俱傷,吃虧的不還是國家嗎?
高錦盛可以不顧大局,肆意挑起價格戰,唐子風不能這樣做啊。如果他這樣做了,恐怕許昭堅、謝天成這幫老人也會把他撕巴撕巴喂狗去了。
“可是的確也沒人能治得了他啊。”周衡攤著手說,“機床行業協會那邊,雖然說有行業協調職能,可如果企業不聽,協會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咱們機二零這里,情況也是一樣的,甚至地位還不如機床協會。至于夏梁市政府……”
“更別指望了?!碧谱语L說,“我用腳后跟都能想得出來,市政府肯定是全力支持他的,因為夏一機如果把其他地方的企業擠垮了,利潤就都跑到夏梁來了,市政府還不把嘴笑歪了。”
周衡點點頭“正是如此。我打著許老的旗號去見了夏梁分管經濟的副市長,他跟我打了半天官腔,歸結起來就是一句話,他們是支持高錦盛這樣做的。他說現在是搞市場經濟,一切問題都應當用經濟手段來解決,只要夏一機沒有違反法律,市政府就不能對他們采取任何行動?!?
“許老和謝總那邊怎么說?”唐子風問。
他說的許老,就是二局的老局長許昭堅。而至于謝總,則是二局后來的局長謝天成,現在是國家機電工業公司總經理,是唐子風的頂頭上司。
“許老說,他想聽聽你的意見?!敝芎庑χf。
“聽我的意見?”唐子風好生覺得意外,啥時候自己有這個地位了。
周衡說“高錦盛的這種做法,肯定是不利于行業發展的,國家不可能坐視不管。但夏梁市的說法也有道理,現在咱們在搞市場經濟,凡事要用經濟手段來解決,不能一味搞行政命令。
“錦盛集團是民營企業,他們的經營,從道理上說,國家是無權干涉的,除非他們違反了法律,則自有法律去懲處。
“夏一機目前的做法,可以算是一種不正當競爭。但如果要用嚴格的法律條文去套,恐怕還套不上。企業的成本計算彈性是很大的,咱們要說它是傾銷,不一定能夠找到證據。再加上夏梁市政府會從中拉偏手,咱們想以這個名義處罰夏一機,恐怕也是做不到的?!?
“還的確有點無從下口的意思呢。”唐子風笑著說。
事情雖然挺難辦,但他也不至于表現出愁眉苦臉,他相信,一件事都已經到了許昭堅這個層次的老領導關心的地步,就不可能解決不了,充其量是中間有點麻煩罷了。
周衡笑著說“許老說了,你小唐素來鬼點子多,而且年輕,懂得市場規律,這件事就當成他出給你的一道考題,看看你能夠如何作答。”
唐子風搖著頭說“許老過獎了。我哪有什么鬼點子,不過就是有點蠻力罷了。許老不會是想讓我拿著管鉗去要挾高錦盛吧?”
“也可以啊?!敝芎庑Φ?,“臨一機不是有工人編了段子,說什么唐子風仗義揮管鉗,宋福來喪膽還欠款,你不妨再演一次澠池會唄?!?
“老周,你變了!”唐子風痛心疾首,“你怎么也跟著那些人瞎起哄了!”
兩人嘻嘻哈哈地開了個玩笑,算是又重溫了一遍當初去臨一機的舊事,唐子風又回到正題上,問道“老周,許老說讓我來答這道題,他能給我什么權限呢?”
“你要什么權限?”周衡反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