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水疙瘩,也稱為大頭菜,是北方很常見的一種咸菜。在早些年商品經濟不發達的時候,北方一到冬季就沒什么蔬菜了,切一盤水疙瘩下飯是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高樹椿揚言能夠吃一星期水疙瘩,也是基于自己的童年記憶。想當年,肉蛋魚啥的都是憑票供應,父母的工資要養全家六七口人,像高樹椿這種滕機子弟,哪個不是吃著水疙瘩長大的?
吃水疙瘩咋了?吃水疙瘩也比去看臨一機那幫王八蛋的臭臉要強!
高樹椿挾了一大筷子水疙瘩絲塞進嘴里,嚼得咯吱作響。他想象著自己嚼的是陳勁松、古增超等人的肉,嘴里也就不覺得有什么苦澀了。
其實,現在他家吃的水疙瘩,比他小時候吃的已經改良許多了,最起碼舍得放油了。
“爸,怎么又是水疙瘩啊。”
兒子高凱歌一臉苦相,看著桌上的菜抱怨著。
“你媽跟我吵架了,回你外婆家去了。她沒留下錢,就留了幾個水疙瘩,所以咱們就只能吃水疙瘩了,你不是還吃了一個雞蛋嗎?”
高樹椿指著兒子面前的雞蛋殼提醒道。苗彩英說到做到,還真的就扔下他們爺兒倆,自己回娘家去了,連菜金也沒給他們留下,只留了四斤水疙瘩和六七個雞蛋。高樹椿把水疙瘩切成絲炒了幾大盤,作為父子倆的下飯菜,每頓飯再給兒子煮一個帶殼的白水雞蛋作為補充。因為苗彩英留下來的雞蛋數量不多,高樹椿自己都沒舍得吃。
“可是我們已經吃了三天水疙瘩了。媽媽什么時候回來啊?”兒子帶著哭腔問道。他今年12歲,正是最能吃的時候,每天光吃水疙瘩再加兩個雞蛋,遠遠不夠身體的需要。
高樹椿嘆了口氣,說道“我也不知道,你媽那個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不等她氣消了,她是不會回來的。”
“可是我再也不想吃水疙瘩了。”高凱歌說。
“你這才吃了幾天。”高樹椿斥道,“當初我像你這么大的時候,一個冬天都是吃水疙瘩,還沒這么多油。那時候,一個人一個月才供應四兩油,難得有一個雞蛋吃,都跟過年似的。”
“可那是你小時候啊。”高凱歌說,“現在都快到21世紀了,誰家還成天光吃水疙瘩的。”
高樹椿心念一動,對兒子問道“如果咱們家沒錢了,必須得天天都吃水疙瘩,你受得了嗎?”
高凱歌一愣,隨即認真地問道“爸,咱們家為什么會沒錢了?”
“我是說如果……”高樹椿說。
高凱歌沉默了片刻,幽幽地問道“是不是你和我媽都要下崗了?”
高樹椿分明看到兒子眼睛里有什么東西閃了一下,似乎是一星淚花。他趕緊改口,說道“不會的,你爸這么好的技術,怎么可能下崗呢,我只是考考你而已。”
高凱歌不吭聲了,他伸出筷子,挾了幾根水疙瘩絲到自己的碗里,然后開始埋頭吃飯,一副極其懂事的樣子。
高樹椿騰地一下就站了起來,他用手撫了一下兒子的頭,說道“兒子,你先別忙吃,走,我帶你到陳師傅那里買塊醬肉去。”
“你不是說我媽沒留下錢嗎?”高凱歌抬起頭看著父親,狐疑地問道,臉上卻分明有了幾分喜色。
“男人哪能沒點私房錢啊。”高樹椿向兒子自豪地說道。
在兒子驚奇而崇拜的目光注視下,高樹椿從家里的五斗柜底下翻出一張10元面額的鈔票,然后便帶著兒子出了門,前往離家不遠的一個小賣部。那個小賣部是廠里職工開的,除了賣煙酒糖果之外,還有店主自己做的醬肉。以往,家里沒什么好菜的時候,苗彩英就會去買幾兩醬肉回來給高凱歌吃,這也是高凱歌的最愛。
“爸,你也吃啊。”
買了醬肉回來之后,高凱歌便把剛才父子倆的談話給忘了。他把放醬肉的盤子往高樹椿那邊推了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