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息大師就在身側,他終于敢問出口,那些他不敢去想的問題。
“大師,人之執念是為何?”
“求而不得,即成執念。”
“如何化解呢?”
“執念的根源是什么呢?”
“我……!”
洪息大師暗暗嘆了口氣,“世人之執念又怎一個情字了得。修仙之人的命關即是情劫和心魔。施主若不懂情為何物,恐難過情關呀!”
姜問曦不語,仿佛似懂非懂,“可是,師傅和徒弟,仙和魔”
“遑論師徒,仙魔,人鬼施主的心意到底如何呢?施主若難破情關恐終成心魔。若一味執著一事,也便成執念。”
“大師,我一世正途,為的是正道成仙。如若,如若”
“若成仙是執念,又怎能成仙?姜真人心意到底是要如何?”
姜問曦仍然低了頭,手里的魂魄碎片發著悠悠的白光。
“是呀,我到底是要如何?”
“是要收著還是要散了她,還要施主自己定奪呀!若是無果,倒不如此時散了,卻能一了百了。”
可是,姜問曦卻從未想過要散了她,縱使不能沖破世俗,縱使只在心魔流竄之時任意放肆而為,縱使心中早已知曉這無果的結果。但,姜問曦卻從未想過放開凝兒的手。多少次伸手只能扯得她一片衣角之時,心魔便如洪水猛獸般難以壓制。但,縱是如此,姜問曦也從未想過自己這今后的百年中會再無姜仙凝此人,無論她是妖是魔是仙是人。
突然,姜問曦仿佛心通七竅一般,倏忽間心中便明鏡一樣了。我要的終究不過是一個她啊。無論是徒弟,是凡人,是魔尊或是魂魄我想要的,終究之只是一個完好無缺的你,只想要你陪在身邊,保護你,看你的一顰一笑,等你每日纏著叫師傅,吃你培育的奇葩菜,看你養的奇葩的花。只為了那世俗的規矩,只為了成仙得道而不敢面對自己的心,那又怎能成仙呢?又如何為仙?仙又如何?一個人的仙不如你我只在人間牽手。
想到此,姜問曦微微合攏手指,使真氣裹挾住手中微弱的魂魄,一絲欣然之色悄悄掛上唇角。
洪息大師在旁微微頷首,輕點頭道“恭喜姜真人終得了悟,渡了情劫。”
姜問曦等不得再客套,輕抬手,掐個訣便駕了朵云奔青云峰而去了。
月花湖荷蓮上的露水可以溫養靈魂。每日清晨第一件事就是采擷何蓮露。倒在蘊魂盞里。十年,魂魄已經結了大半。每日清晨第二件事,就是割些皮肉修補那個被一劍穿吼的身體。十年,已經看不見明顯的破洞了。
那日姜仙凝自縊之后,姜問曦攥著那一點點魂魄碎片,一滴淚混在魂魄中。仿佛心里缺了一個大洞。姜仙凝問的問題他也不知如何回答,這百年來他無愛無恨無嗔無怨的活著。到底要他如何呢?這一生他還從沒想過如何是愛,如何去愛,如何讓一個人知道他的愛。手中那一點點魂魄的碎片,難道就是他想要保護的那個人嗎?
十年又十年,轉眼百年。依然是每日的必修課,然后授課,習冊,休憩,禪坐
這日姜問曦正在看一本人間花仙的故事,這是凝兒愛看的書。突然發現書中有張紙。正面是一幅畫,正是自己站在峰頂極目遠眺,一派仙氣。背面是一段文字,竟是當年他寫的問情,后面多補了一段。姜問曦默默看去:
問情
無語問情,萋萋花開,
此情可待,啾啾枉然。
月下獨舞,寄予星天。
我心悠悠,追憶經年。
我心問情。無語成空。
后面一段清秀的字跡工工整整排了下去
仙路迢迢,我心夭夭。
淚眼問情,無語凝噎。
悠茗繞舌,暗袖扶香。
今朝淚盡,生死殊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