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始十年,春和景明。
煙雨蒙蒙的西子湖上,泛起星星點點。這仲春的斜風細雨,只會使才子佳人的游興更濃。他們在湖上或撫琴弄簫,或引吭高歌,怡然自得又暗暗較勁。
在這些游船中,最耀眼的是一艘雙層的畫舫。朱漆雕欄,飛檐彩畫,要比其他的船只都華麗不少。但真正讓四面游船趨之若鶩的,是那船上的絕代佳人。
當琴聲在畫舫上層、輕紗籠罩的琴臺中奏響,西子湖上登時安靜下來。聽著那珠落玉盤的仙音,人們仿佛被帶入一個空明美好的世界,心靈被琴聲徹底洗滌。所有的人都忘掉了勾心斗角、恩恩怨怨,只知安樂和平,只想在這湖山空蒙的美景中把酒言歡……
天籟般的琴聲傳到岸邊,行人紛紛駐足,癡癡眺望畫舫中那道倩影。湖畔垂柳迢迢,萬樹絲絳輕撫著嫩綠色的水面,整個西湖仿佛都被這琴聲沉醉了。
一對姐弟撐著傘,漫步在這細雨迷蒙,琴聲醉人的西湖邊。少年約摸十五六歲,身量頎長纖細,膚色白皙如玉,相貌俊美無比。他穿一身白色的袍衫,一手提著個竹籃,一手持著傘給姐姐遮雨,看上去是那樣的溫和柔順。
只是沒人發現,他望向湖面的目光中,沉郁著這個年齡不該有的冰冷肅殺,和他的外表反差極大。
少女有十六七歲,梳著江南一帶流行的垂鬟髻,一身合體的鵝黃裙裾,襯得她亭亭玉立、秀若芝蘭。她生的眉目如畫,肌膚勝雪。一點梅花妝印在白嫩的額頭上,鬢邊兩縷烏發垂下,更顯得嬌嫩鮮艷、清麗迷人。
這樣煙雨迷蒙的時節,正適合少女感懷。一路上,她回憶著客居余杭的十年光陰,說自己的北方官話,都已經被吳儂軟語取代,如果回京,會被那班小姐們笑掉大牙。又感嘆起,自己一直都比少年高,如今不知不覺,卻只到他眉頭了。
少女說著轉身,舉起柔若無骨的小手,想比量自己的頭頂和弟弟的眉頭,印證下身高差是否無誤。卻見少年正望著湖面出神。
少女順著他的目光望過去,就看到那艘被眾星捧月的畫舫,眉頭不禁輕蹙,旋即展顏笑道:“阿弟真的長大了……”
少年聞言一愣,當他回過頭來,目光變得柔和溫暖,沒有絲毫肅殺的影子。他臉頰微微一紅,抗議道:“阿姐胡說什么呢。”
“害羞了,害羞了,小云兒果然是開竅了。”見他受窘,少女咯咯的嬌笑起來,她笑的如此輕快肆意,少年只能無奈的將油紙傘盡量罩在姐姐頭頂,以免雨水打濕了她的衣裙。
少女笑累了,便把手搭在弟弟的胳膊上,待喘勻了氣,也有些神往的看著那艘畫舫,小聲道:“她琴彈得太好了,若能拜她為師該多好。”
姐弟倆說話間,又有艘船載著幾個輕薄公子,湊近了那艘畫舫。便聽公子哥兒們抱拳高聲道:“此曲只應天上有,人間哪得幾回聞。錢唐四少慕名前來,懇請芊芊姑娘撥冗相見,以慰平生。”
少年聞言,看看少女道:“父親聽到你這話,阿姐今年都別想出門了。”
“暮氣!”少女吐吐丁香小舌,朝少年擠眉弄眼道:“柳芊芊是江南第一琴藝大家,你小小年紀就知道偏見。”
“偏不偏見我不知道。”少年舉一舉手中的竹籃道:“我只知道我們再不回去,晚飯就沒得吃了。”
“呀,確實。”少女這才意識到,在外面耽擱太久了。趕忙提著裙角,快步走在湖邊濕滑的青石路上。
“阿姐,我們來湖邊是為了折柳的。”見冒冒失失的少女,完全忘了此行的目的,少年只好提醒道。
“哦哦。”少女拍了拍額頭,扮個鬼臉道:“這就做。”她便停下腳步,端詳起湖邊的垂柳來,但見那些掛滿了雨露的柳條,每一根都嬌嫩可人,令人不忍傷害。少女青蔥般的手指戳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