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俠深深看一眼失魂落魄的陸儉,暗嘆一聲,將那張紙雙手呈給了陸尚。既然事情涉及到執事層面,就不是他能處分的了。
陸尚接過來,瞇起微花的兩眼,定睛一看,只見上頭頂頭寫著‘地契’二字,下面則是工整的豎行楷書:
‘今將治河所得齊州、濟州荒灘一千五百頃,議價每畝兩千錢出典于洛都陸楓名下。錢款當日一并收足,并無短缺。其地并無重疊交易,亦無他人爭執,如有等情,有典賣人理論,與現業者無干。空口無憑,立此文契為證。’
最后是買賣雙方的簽押,出典方的落款是都水正使黃蘊,后頭有都水監的印鑒。售買方的落款是陸楓,后頭也有他的私章,還按了手印。
“一千五百頃,每畝兩千錢,這是一共多少錢啊?”陸尚冷聲問道。
“回宗主,”陸儔輕聲說道:“三十萬貫錢。”
“這么多?!”非但災民們炸了鍋,諸位執事也紛紛倒吸冷氣。他們雖然位高權重,但所有的一切都來自于宗族,并沒有太多私產。至少明面上,諸位執事一年也就是四五千貫的進項,這還得加上官俸,不吃不喝一輩子,也攢不出這么多錢來!
“令公子還真是闊啊。”陸尚冷冷瞥著陸儉,似笑非笑道:“三執事真是教子有方、生財有道。”
“宗主!”陸儉直挺挺跪了下來,泣聲道:“孩兒執掌賬務院多年,自問從無貪瀆之事,家里是絕對拿不出這些錢的!請宗主容孩兒回去,把逆子提到三畏堂,把他審個清楚!”
“干嘛還要回去?”陸尚沉聲道:“陸閥的臉都丟盡了,你還要顧忌自己的臉面嗎?!”
“是……”陸儉眼圈通紅,心里一團亂麻,他確實是想先就此打住,再私下找長老們勾兌一番,看看能不能過去這一關,但陸尚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陸儉也只能聽之任之了。
“馬上把陸楓帶來!”陸俠沉聲下令,護衛立即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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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越升越高,毒辣辣的陽光直射向地面。粥廠內外,看熱鬧的人卻越聚越多。
萬眾矚目之下,平日里高不可攀的地階宗師、陸閥財神陸儉,和柴管事等人一樣,跪在宗主面前,等待著陸楓被帶來。
柴管事簡直要暈厥過去,那張地契一出,他就是想抗都沒法抗了!若賣方乃尋常民眾倒還好辦,大不了說是自己偽造的公子簽名,可賣方是都水監啊!那是朝廷的四品衙門,人家怎么可能不見正主,就把這上千頃土地賣出去呢?自己根本就圓不回去!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何公子的地契會出現在自己的賬冊里?!他拼命回想,自己是何時夾進去的,可是想來想去,自己壓根就沒有碰過這張地契,又怎能有機會將其夾入賬冊呢?
很快,柴管事便明白,自己被人算計了。可那賬冊他向來貼身藏著,別人根本碰不到,只有剛才被閥主的護衛搜去一段時間。陸尚身邊的護衛都是絕對忠誠,絕對無法被收買的,怎么可能幫著別人算計自己?
除非,是閥主要算計陸儉……那也說不過去,堂堂一閥之主,就算要處置一個執事,也絕對不會用這種丟人現眼的法子,拿整個陸閥的名譽開玩笑!
柴管事想破腦袋,都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只能猜測是不是昨天晚上,自己在青樓中尋歡作樂時,被人動了手腳……可自己根本毫無察覺不說,哪有人能算到今日閥主會到粥廠視察,又能知道自己有這樣一本賬冊,還能把一切都安排的如此環環相扣,算計的滴水不漏?
那樣還是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