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陸夫人便在陸云的陪伴下，從定鼎門離開了洛都城。

龍門石窟位于伊水兩岸的峭壁上，距離洛都城不過十余里。陸云騎馬、陸夫人乘車，不到一個時辰便抵達(dá)了龍門山下。

背上水囊，帶上陸夫人的香燭祭品，又讓隨從看好馬匹車輛，陸云便陪陸夫人沿著崎嶇的石階，往開在峭壁上的諸多佛洞行去。

此時剛剛?cè)丈先停鸺t的太陽照耀在伊水河面上，泛起萬千金色的粼光。

陸夫人體力很差，用了整整半個時辰，才在陸云的攙扶下，勉強上到半山腰。這里便到處都是石窟佛洞了，成千上萬尊樣式古樸的石雕佛像，面帶憐憫的垂首注視著，這對心思各異的母子倆。

“母親稍歇一會兒吧。”陸云解下腰間的水囊，遞給滿頭大汗的陸夫人。

“不用，等到了觀音洞一起歇?！标懛蛉俗齑桨l(fā)白開裂，卻不接陸云遞上的水囊。

陸云只好自己喝了一口，將水囊重新別在腰間。

“就在前頭不遠(yuǎn)了?！标懛蛉耸执顩雠?，張望片刻，待稍稍緩過勁兒來，便雙手撐著膝蓋，咬牙繼續(xù)向上攀登。

陸云亦步亦趨跟在后頭，以防她萬一腳下打滑，墜下山崖，自己就有口莫辯了。

又向上行了頓飯功夫，終于到了陸夫人口中的觀音洞。在高祖滅佛以前，這里原本有座寺廟，如今建筑已經(jīng)稀疏拆毀，只留一個黑黢黢的洞窟，突兀的呈現(xiàn)在兩人面前。

“就是這里了，我小時候來過的?！标懛蛉丝粗纯诘臍堅珨啾冢粺o傷感道：“當(dāng)時有山門大殿，甚至還有鐘樓，十分壯觀?！?

“以父親如今的地位，母親就是重修這觀音寺，天師道也不會多說什么的?！标懺莆⑿φf道。他雖然對陸夫人癡迷禮佛，頗不以為然。卻對天師道‘除我之外、皆屬異類’的霸道做派更加反感。

陸夫人聞言十分意動，好一會兒才穩(wěn)住心神道：“先進(jìn)去看看，里頭怎么樣吧?！?

陸云往洞中一看，此時上午時分，陽光照進(jìn)洞中，連里頭的菩薩像都能看清。便沒有點起火把，跟在陸夫人后頭進(jìn)了滿是蛛網(wǎng)和灰塵的觀音洞中。

進(jìn)去后，陸云解下包袱，拿出兩柄笤帚，和陸夫人分頭打掃起，這個起碼十幾年沒人踏足的洞窟。

他用方巾扎著口鼻，打量著洞窟中的情形。只見這洞窟是利用天然的石灰?guī)r溶洞，開鑿出來的，窟頂有蓮花藻井，地面呈馬蹄形，空間有三丈見方，正西面窟壁上，有一尊丈許高的雕像。

隨著清掃的進(jìn)行，那位手提寶瓶的觀音菩薩，顯出了表情文靜，儀態(tài)從容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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頓飯功夫后，簡單的打掃結(jié)束了。

陸云又在地上鋪了塊黃布，把帶來的燭臺、祭品擺放在觀音腳下的石供臺上，然后晃動火折子，點著了一對寶燭，將其插在燭臺上。

做完這一切，陸云便悄然退到一旁，看陸夫人焚香禱告。其實，他本打算出去等著，卻被陸夫人叫住，說待會兒他也要給菩薩磕頭，陸云只好也在洞窟中等待。

這還是他第一次親眼看陸夫人禮佛。果然是虔誠無比，熟練至極。只見她捧香三拜之后，把線香插在香爐中，然后退后跪在黃布上，念念有詞開來。

陸云飽讀詩書，雖然沒有刻意去聽，但過了一會兒，還是大約能聽出，她念得是《大乘三聚懺悔經(jīng)》。

陸云不由眉頭微皺，今天不是來隨喜還愿的嗎？怎么念起懺悔經(jīng)來了？說難聽點，這不是驢唇不對馬嘴嗎？

不過他也只求趕緊應(yīng)付完了了賬，當(dāng)然不會管這閑事兒了。

正胡思亂想間，陸云忽聽身后響起輕微的腳步聲，他猛然回頭，便見個和自己年紀(jì)相仿的陌生男子，站在了觀音洞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