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換了副講道理的嘴臉,挽著吳凌瓏的胳膊苦口婆心勸道,“主要啊,這孩子們的事情,大人還是不能任由著。你看長貴,不聽話的時候就得打,不讀書的時候就得管教,這才能咬牙學到現在。如今長帆懂事了,也成年了,犯了錯就更不該縱容了,你當敗家子都怎么出來的?!?
吳凌瓏心下不忿,立刻反駁道:“我兒子做的是好事歹事,用不得你來分說?!?
“那是,輪不著我?!壁w思萍立刻放下了她姐姐的胳膊,又挽起了楊壽全的胳膊,扶著他老人家一步一步走到椅子前坐下后,這才加重語氣說道,“家里的事,還是得老爺定?!?
吳凌瓏也不好再說什么,一道望向楊壽全。
“嗯……”楊壽全已過了怒頭,對楊長帆也幾乎徹底失望了,“有志,魯莽,不過一線之隔,你要立戶我不攔你,但丑話說在前面,你不學無術,分你家業(yè)也只有敗的,你若識字讀書,像長貴那般懂事,還可以多分些。”
言下之意很清晰,你非要現在出去,那別指望從老子手里拿走多少!
楊長帆十分確信,達到楊壽全的出山要求,至少要賠上個四五年,如果喜歡,讀就讀了,但他不喜歡,非常不喜歡,世界是如此的開闊,為什么偏偏要把自己關在書經里?
反過來說,偏偏就是環(huán)境逼迫太多人把自己關在書經里,才有了今天。
就算是書,除了他們眼前的之乎者也,也還有太多太多。
楊長帆有自己的路要走。
“兒子只借家里一些銀兩種海田,其余一概不要。”
“你??!你還真要走??!”楊壽全心頭的氣焰死灰又復燃,他本想威脅一下楊長帆,讓他知難而退,不想他愈戰(zhàn)愈勇,可先前放話出去了,也沒法收回。
旁邊趙思萍聽得那叫一個心花怒放,她決定不給老爺收回的機會。
“有志氣!長帆有志氣?。?!”趙思萍立刻又換了副嘴臉,一百個欽佩,“老爺,我看長帆是真有出息,要自己做事業(yè),不沾家里的光,這就沒有不成全的道理了,男人到了歲數,也該出去闖一闖?!?
“哎呀……”老楊說不出是恨是悔,連連搖頭,用盡最后的方式威脅道,“你可什么都拿不走,銀兩也算借的!到日子要還!”
“那鐲子也算我頭上,一年內還。”楊長帆輕描淡寫,扛下了一切。
“有骨氣!”趙思萍開心得要炸了。
楊壽全抬頭恨恨望著兒子,最后一次抬手指著他道:“你可不要后悔,沒了我,你什么都不是,立了戶就不要回頭!”
楊長帆用完全的沉默回應了他。
“男兒說話算話!立字據!”楊壽全也不再給兒子機會,拍案起身,親手操起紙筆,慷慨文字,苦中有恨,恨中有悔,可這些都不重要,對他來說最重要的永遠是臉。
不多時,一紙《分家契》揮灑而出。
楊長帆痛快接來,粗掃一番,好歹是看懂了,人一旦急了,寫出來的東西也不再那么晦澀,契上說得清楚,楊長帆分得50兩白銀,此后不再與楊家財產有半分關聯,他沒再說半個字,只三兩步走到案前,將契拍往桌上一拍!
抬筆蘸墨!簽字落名!
楊長帆三個大字,頂天立地砸在了契上。
“哎呦,會寫字啊!”趙思萍也不閑著,火急火燎拿著印泥過來催促道,“還要按手印的?!?
楊長帆抬手在指上沾了紅泥,就要按下的時候,楊壽全憋不住說話了。
他知道跟楊長帆說什么都沒用了,只望向妻子:“凌瓏,你不再說什么?”
吳凌瓏臉上沒太多表情,只淡然道:“路,要自己走???,要自己咽。?!?
楊壽全萬念俱灰,閉上眼睛,擺了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