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山陰,繁華之境實是與會稽不相上下,也就是因為這樣,本該一縣的地方被劃為兩縣,一套班子管不過來。
楊長帆隨便找一位小童問徐文長的居所,小童竟然真的知道。
如徐文長所說,本地的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雖無功名,至少算個名士。沿路打探之下,楊長帆方知徐文長在山陰并未有想象中那樣不堪,多數人還是相當尊重他的,但也只是面子上而已。秀才多年未中舉,一般都會退而求其次尋個師爺的出路,前后幾位知縣,乃至府城,確也有官員邀請過,只是皆被徐文長以“耽誤備考”之由所拒。
五次鄉試未中,馬上就會迎來第六次,三年一屆,這就是一十八年了。
沿路走到縣城西南,才終于見了徐家宅邸,平凡掉渣的一戶縣城人家,門戶材質早已落色腐敗。門虛掩著,楊長帆便推門跨過門檻進去,正撞見一只雞。
是的,就是一只雞,昨天給徐文長綁的那兩只之一,雞也看見了楊長帆,想繞過他跑出去。
“啊!!”面前一追雞的小童驚叫出聲。
“嗯?”楊長帆愣了一下,公雞一個撲騰沖出大門,奔向了自由。
小童大駭,也繞過楊長帆去追,不料絆到門檻,一個狗吃屎趴到地上,不及顧疼,便要起身去追,奈何公雞已沒了蹤影。
“哇!!”小童坐地上就哭了起來。
楊長帆看著好玩,小時候闖禍就是這樣,明明屁大的事,以為是天塌了。
他回身蹲到小童面前:“不就是一只雞么?”
小童哭腔道:“那是爹招待貴客留的……我偷偷拿出來玩……卻撞到你……要挨打了……要挨打了……”
“無礙,這雞是我送你爹的,再送一只補回來便可。”
“當真?”小童止哭哽咽問道,“現在行不行?趁我爹知道之前補上。”
“這小事一樁,我先問你幾個事兒,你要答上來。”
小童立刻正經起身:“你可不許唬我!”
“呵呵。”楊長帆這便問道,“你爹呢?”
“在里面教書。”孩子指向了西房。
“你娘呢?”
“死了……”
“抱歉。”楊長帆接著問道,“叔叔伯伯什么的呢。”
“都死了。”
“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吧?”
小童倒也不悲,掰著手指道:“爹第一次考試,二伯死了;第二次考試,大伯死了;第三次考試,娘死了;第四次考試,后娘和奶奶來了;第五次考試,后娘又走了。”
這孩子倒也會記,以他爹鄉試為時間節點,準確記錄了每一次家庭悲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