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閑聊過后,張逸夫才搞清楚了情況。
這年月誰都知道老毛子皮貨好倒,全國的人都擁過去了,進貨高開出貨低走,又到了夏天,搞得老妹利潤降低不少,她干脆就放下這買賣了,各處轉悠尋求新的商機。這個時代,一般男的都沒有這種霸氣與瀟灑,可這個不到二十的老妹偏偏就這么沒道理,可能與父母人間蒸發有關,她從小就自強得可怕,院子里孩子打架出頭什么的,都得她出面,在學校同樣不是什么省油的燈。所以很自然地,初中畢業就混社會了,由于不是親生的,名義上依然是寄養,在親生父母人間蒸發的情況下,張國棟與寧瀾也不能強制教育,只能囑咐安全第一。
好在向曉菲混的方向比較走運,很快與混混們劃清界限,跨入商人的領域,隨著下海的熱潮四處亂折騰,不覺間便混到了東北,借著皮貨熱潮賺了些小錢。
說得輕松,這其實是四年的成果,作為一個單打獨斗的姑娘,能到這步已經算是傳奇了。
至于那位苦逼青年,名為趙紅旗,土生土長的東北人,學歷比老妹還要更低一些,自14歲便開始混跡于各類工隊,算是趕上了東北地區工業建設的尾聲,跟著家里親戚一起混工地,干工程,這一干就是七八年,別看二十出頭,已經算是半個老師傅了,后來由于那邊重工業項目漸漸變少,勞動力過剩,活不好找錢還不多,便拿著自己攢的那么些結婚錢,怒而下海,理所應當地,這位農村小伙兒將多年積蓄賠了個底兒掉,無言面對江東父老,只得混跡于邊境地區打雜工干體力活,與向曉菲偶然相遇,剛好補充了向曉菲唯一比較弱勢的方面,便跟著她混當起了小弟。
“等等……”坐在驢肉館兒中,張逸夫驚訝地問道,“趙紅旗,你歲數不是比向曉菲大么?差一點點也就比我大了。”
“呵呵,哥,曉菲姐比我能,叫姐不吃虧。”趙紅旗應了一聲,便又低頭大口喝起了驢雜湯,口中贊嘆不停,“真鮮!真鮮!”
“哎……黏上我了,不要錢也非得跟著我,就欠不給飯了。”向曉菲無奈一笑,拿起酒杯道,“來來,好久沒喝了。”
這個人的酒量是很可怕的,這一點深深地烙印在張逸夫的記憶中。
“別了,你倆喝吧,我還得開車。”張逸夫趕緊推辭。
“別這么沒勁,好不容易來一回。”向曉菲皺眉道,“放心,我不會逼你玩命的。”
張逸夫咽了口吐沫,只得拖延:“明天吧,明天我不開車陪你好好喝,今天算了,廠里的車,千萬不能出事。”
“沒勁……”向曉菲也知老哥脾氣擰,只得推了把可憐的趙紅旗,“陪我喝。”
“姐,又喝啊……我喝湯成么?”趙紅旗看了下向曉菲可怕的表情后,只得痛苦地舉杯。
這小伙子也當真實在,兩杯啤酒下肚整張臉就紅了,與向曉菲的紋絲不動形成鮮明的對比。與此同時,東北小伙兒展現出了另外一面,開始傾訴起自己的過往,一把鼻涕一把淚。盡管向曉菲不厭其煩地令其閉嘴,但這位小伙兒卻像上了發條一樣徹底停不下來了。
“我爸,我舅,我叔,我哥,我全家都是干這行吃飯的,怎么現在說沒活兒就沒活兒了呢?這日子還怎么過啊……”
“原先那會兒,每年不得建幾個大廠?人家都從我們村挖人,誰給的錢多我們給誰干活……現在都是我們村人四處求人給活兒干。”
“沒辦法,不少老鄉去南方闖了,說是沿海城市機會多,咱們都是建過大廠的,做些建筑工程也不成為題,可問題南方也有南方的人啊,那幫人干起活來也不要命,我們背井離鄉的,哪爭得過?”
“哥,你說這是為什么啊,我們那邊怎么就沒工程了呢?怎么就南方全是高樓大廈了呢?怎么靠著海就那么吃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