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少丞早就料到自己的命運,所以他現在唯獨可以做的,就是拖著焱珠更久,只要他們不再追逐青海翼和鐸嬌,那么他心中的擔憂就會少許多。
所以,易少丞故意激怒著焱珠。
但焱珠不會上當。
她很氣,但并不代表她愚蠢。作為皇家出身的公主,經歷過各種爭斗,自然不會被情緒所左右。在生氣過后,她快速恢復了平靜,宛若天眼的雙眸一下子洞悉人心,居高臨下的看望著易少丞。
“告訴我……你……當年是如何救鐸嬌的?!边@是雙猶如神靈之瞳孔,不該凡人擁有。
這一瞬間,猶如一張大鼓在易少丞耳畔猛然敲響。咚地一聲,靈魂靜寂,隨后被尖銳和聒噪的紛擾瞬間充滿,整個人的腦海如同被一股垃圾迅速充滿,隨后越來越想要爆炸,噴濺出那些有用的沒用的全部記憶。
“啊……”
易少丞根本無法忍受這種痛苦,他眼眸噗的一聲竟然炸裂了,原來是眼瞼的薄膜炸成了碎片,整個眼球都模模糊糊的一片,隨后就感覺耳膜被一種尖銳的力量刺穿。
“告訴我……鐸嬌……”
“告訴我……青海翼”
“你告訴我……她們都在哪里?!?
這聲音極大,震懾性已經完全超過了一般的逼問。
而這股神奇而猛烈的力量,層層腐蝕著易少丞靈魂想要堅守的陣地,最終易少丞再也無法堅持,他眼中的焱珠已經出現多重幻影,那微微撅起的嘴唇,高傲的面容,至高無上的冷酷,都是易少丞所不能抗拒的威壓。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
易少丞用盡渾身力量,啪的一聲,竟在恪守最后底線之際,甩了貼著自己面容的焱珠一巴掌。
雖然這聲音極輕。
雖然這動作可以忽略不計。
然而那圍觀的諸多侍衛,諸多龍射手,這大船的諸多船員,都親眼所見了一個他們這輩子也不敢相信的畫面。
這個囚徒在靈魂失守的最后剎那,竟——竟揚起了巴掌,給了焱珠長公主這一下子。
無聲的短暫沉默,接著就聽到焱珠慘絕人寰和悲憤至極的聲音,瞬間傳遍了整個羅森號。
“九火天蜈,九火天蜈……我要讓這家伙,被徹底毀滅!”
……
易少丞已經不記得自己的身體遭受了怎樣的摧殘,但有一種感知卻一直存在。
皮膚被剝離了血肉。
血肉又被剝離了骨架。
而骨架則脫離了靈魂。
一股神奇而兇殘的力量,便這樣在體內洶涌激蕩著。他想起了“死”這個字,該是多么的溫馨。
殘存的記憶,也讓易少丞偶爾會想起“鐸嬌”這名字,但這又如高度醉酒后的記憶混亂,思念轉瞬即逝,連那記憶深處最深刻最難忘最美好的殘存,也都被盡數吞噬……
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在啃噬著肉體,在骨髓中游蕩著,在靈魂里肆無忌憚的吞并著……如果說還有半點的感知,易少丞便覺得以此為證,自己還活著……無邊的痛苦,便是活著的證明。
……
天空昏昏然,看不見雪花,但能感覺到那落地時的輕盈。
焱珠摧殘逼問易少丞幾個小時后,再無半點進展,羅森號終于開始朝雍元城進發。
在這昏暗的底艙內,易少丞就像是一坨卷起來的腐肉,已經沒有人在乎他的生死……當船在行動時,船體與河水互相接觸而產生的那種輕緩的摩擦,就像是一股清流和溫泉,輕輕的滋潤著易少丞。
介于溫暖和寒冷之間,介于混沌與光明之間,介于感知與木然之間……這過程明明是死了,卻又像是活著。
易少丞渾然不